(注意:下文提及岑寧兒 Home is 演唱會內容,明或後天會入場的朋友可暫時迴避;演唱會周六、日場均設網上直播,有興趣的朋友可留意。)
岑寧兒早期有首歌叫《沒故事的人》,自言「我是個沒故事的人/在城市與城市之間浮沉」,後來大家都知道,她其實是個說故事的人。
今晚去看岑寧兒〈Home is…〉演唱會第二場。還未開場,環視四周,想起她從未在香港開過這麼大型的演唱會(上次 2018 年是在麥花臣,再之前是 D2 Place 天台)。場地這麼大,觀眾這麼多,跟小眾的她,會否格格不入?
一開場,就發現上段文字是多餘的。演唱會分上下半場,上半場由《這裡》開始,一直到《親愛的瑪嘉烈》,17 首歌之間,岑寧兒差不多只說了三句話:「大家好」、「恭喜大家買到飛」、「都係唔講喇,唱歌啦。」其餘時間,如她所言,專注地演唱,一首接一首。
她是演唱會的主角,但很多時候,video wall 沒顯示她的大頭(後面的觀眾只能遠眺著她的細小身影),而台上也有舞者、演員在表演,於是比起一個表演者,她有時更像一個用歌聲說故事的人。
何謂用歌聲說故事?例如在漆黑中清唱 The End of the World,全場都雞皮疙瘩;又在一片紅光的意象裡唱《盡力呼吸》,觀眾如我大受震撼;聲嘶力竭之後是一連串帶療癒意味的歌曲,由《剎那的烏托邦》、《無常家》(螢幕打出填詞人周耀輝的字句,其中一句是:就無家又如何,至少還有人)、《迴光物語》、《勿念》……有看 show 的朋友說,附近有觀眾聽到痛哭,放諸城裡那麼多人遍體鱗傷的時代裡,好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像〈勿念〉MV,下面最多人讚好的是這個留言:「聽住首歌/睇住 MV 眼淚不自覺流咗落嚟,原來自己有好多抑壓左嘅思念、情緒忽然一次過被 trigger 咗出嚟咁,但又有一種 I am not alone afterall 嘅感覺。多謝 Yoyo & teams,用作品為呢個亂世提供大家所需要嘅養分、情感嘅出口。」
上月以《Wave. 流行文化誌》的名義訪問岑寧兒,事前讀到一篇舊訪問,頗有趣。裡面提到她原來曾經很抗拒「療癒系歌手」一類標籤,理由是療癒別人從不是她做音樂的目的。訪問那天再問她一次,她解釋得再清楚一點:「我的 intention 只是唱一些我們都有共鳴的經歷,或者共同面對的東西。大家聽完覺得被療癒,因為音樂本身就有 healing 的作用。」
演唱會上半場最後兩首歌是〈fly〉與〈親愛的瑪嘉烈〉,都是盧凱彤作曲的作品。岑寧兒站在凌空的盒子裝置裡,背景穿過群山,直達大海,到唱出最後一句「誠心祝福你,捱得到,新天地」時,她的嗓音微微沙啞。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台上燈滅,岑寧兒拭去眼淚,台下有觀眾大叫:「唔好喊呀!」我的淚腺同樣有微妙反應,相信現場很多人都是。
是音樂先療癒了岑寧兒,到她專注唱歌的時候,音樂再療癒了大家。
音樂作為鎮痛劑,藥效有多久?當然有限期。但這刻對許多香港人來說,演唱會卻又是不可多得的集體情緒出口。兩星期前跟譚蕙芸、趙雲一同參與網上對談(主題是 MIRROR 及鏡粉現象),譚蕙芸會上笑言,現在留在香港的最有力理由,可能是可以親身看演唱會,當刻我已不停點頭。今晚看岑寧兒,有無數個 moment 都再想起這句話。能夠身處現場,與所有人一同被音樂與歌聲穿透、療癒,共同分享一種情緒、一份震撼,真是無可取代的感覺。
謝謝岑寧兒及團隊,希望你也繼續留在現場,於這裡唱更多的故事,讓音樂療癒更多遍體鱗傷的人。
文/阿果
攝/Nasha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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