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馬獎|香港電影人放異彩 卓亦謙摘新導演獎 何思蔚寄語港人:真誠記錄、好好生活、不要遺忘

    金馬獎|香港電影人放異彩 卓亦謙摘新導演獎 何思蔚寄語港人:真誠記錄、好好生活、不要遺忘

    台灣第 60 屆金馬獎昨晚(25 日)舉行,香港電影人獲 18 項提名,最終獲得 4 獎。

    獲五項提名的《年少日記》最終由卓亦謙奪得最佳新導演獎。《年少日記》故事圍繞學童自殺展開,卓亦謙曾在不同訪問都提過,電影啟發自一位亡友的經歷。他在台上亦再次感謝故友,「我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回到他離去的那個晚上,去擁抱他,但是我希望,這個電影會讓留下來的人互相擁抱。」

    《年少日記》備受肯定 最佳劇情片僅敗

    《年少日記》其餘四個提名雖然落空,包括最佳劇情片、剪接、原著劇本,以及 11 歲童星黃梓樂入圍的男配角獎,但金馬獎執行長聞天祥在後台向傳媒揭曉評選內幕時,表示《年少日記》於最佳劇情片、原著劇本其實均為評審的最後兩強,只是最終分別敗予《石門》及《大山來了》。

    聞天祥提到,《年少日記》是雅俗共賞、打動人心,而卓亦謙身兼編劇、導演、剪接,作為新導演掌控作品的能力毋庸置疑,觀眾應該都能被其反轉震撼與刺激,全面性備受評審團肯定。

    卓亦謙今年 36 歲,他從名導北野武手中接過最佳新導演獎座後,感謝電影公司 MM2,他曾就讀的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感謝家人、演員和工作人員。他特意提到要多謝監製爾冬陞,及他的女友,卓亦謙表示,拍這套電影時陷入抑鬱,「係我女朋友,多謝你的愛、你的美麗靈魂,帶我走出黑暗,我愛你。」

    金馬評審則認為,卓亦謙首度執導長片即展現令人驚豔的編導功力,與切入社會現實的獨到眼光。全片雖以創傷為基底,卻不乏成長片的童真靈氣,哀而不傷。靈活調度黃梓樂、盧鎮業、鄭中基等三代演員同台演出,將演員潛能發揮到最大化,因此獲獎。


    香港謝咏欣獲最佳新演員

    跟《年少日記》一樣獲得五項提名,包括三個演員獎提名的《白日之下》全晚未有獲獎。據金馬獎執行長聞天祥提到,《白日之下》梁雍婷入圍的女配角獎,是評審討論最久的獎項,評審認為劉奕兒收租的戲非常好看,是前段大好,但可惜後段較無發揮空間;萬芳則是內斂沈穩;陳意涵則擁有爆發性;梁雍婷對身體的控制極佳。但評審最終選擇了《本日公休》的方志友,因她在有限的篇幅中,提供相當複雜的情感與道德展示。

    至於獲兩項提名的《但願人長久》則有年僅 21 歲的謝咏欣獲得最佳新演員獎,她上台時顯得激動又緊張,聲音微顫看着小抄說,可以站在這個台上很開心,要謝謝導演、監製,謝謝慷仁「爸爸」,戲中的妹妹,「很開心,我要謝謝爸爸媽媽,他們教我一定要提到他們。」她補充,感謝每位工作人員很認真參與作品,「讓我第一次演出就那麼順利,我會繼續努力,演更好的作品。」

    《但願人長久》由新導演祝紫嫣執導,為香港第六屆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大專組優勝者,電影早前獲選為香港亞洲電影節閉幕電影,不久將來就會正式上映。

    同樣獲兩項提名的《填詞 L》未能獲獎,而由許鞍華執導、角逐「最佳紀錄片」的《詩》亦未有獲獎。聞天祥透露,《詩》是評審聚焦的最後三強。


    短片放異彩 何思蔚寄語港人:不要遺忘

    長片以外,香港導演在短片項目亦大放異彩。導演陳嘉言和黃曉傑憑《夏夢迴》獲得「最佳動畫短片」,陳嘉言發言時感謝金馬獎「把動畫當成是電影」,又表示「在我們成長的路途中覺得灰暗的時候,有電影陪著我們,讓我們感受到陽光跟活著的樂趣。」

    《夏夢迴》講述困在塑膠袋中的金魚,渴望回歸野生,而在水族館工作的女孩困在過去,渾渾噩噩,不知為何而生。直至一場暴風雨來臨,襲捲香港街頭,人與魚的雙重視角啟航,流暢來回於當下與過往、現實與幻想之間。這短片邀得謝安琪聲演女角,Room307 創作音樂。

    至於有兩條香港短片入圍的「最佳劇情短片」獎由何思蔚《直到我看見彼岸》奪得。

    《直到我看見彼岸》訴說香港移民潮下即將分離的男童友誼,何思蔚在台上同時感謝一齊入圍的其他四位導演,感恩一直以來認識很多優秀的創作者,及和她一齊完成作品的每位,她用廣東話說,「因為佢哋,我唔敢講呢個係一個完美嘅作品,但呢個係我哋努力嘅見證。」

    她亦多謝家人和另一半,「多謝你哋包容我莫名其妙的情緒起伏,比我自己更相信自己。」她最後用國語道出:「在說話不可名狀的日子,我希望自己,還有生活在香港的每一位,都可以更勇敢、更堅強地,用自己的步伐往前進。真誠記錄,好好生活,不要遺忘對自己重要的一切……」然後改用廣東話:「直到我哋看見彼岸。」

    金馬獎指,《直》凝聚著導演何思蔚對當下香港氛圍的觀察與紀錄。疫情解封,開學倒數,男孩的朋友即將遠赴澳洲,兩位素人孩童演員在自然流動的生活碎片中,詮釋出獨屬於孩童的恐懼與告別。成功地以童真視角,帶出大時代下的香港離散潮。


    吳慷仁林品彤初登影帝影后

    至於最佳女主角由 12 歲林品彤以《小曉》奪得,創金馬獎史上最年輕紀錄;吳慷仁則以《富都青年》內聾啞青年一角,首次入圍即奪下影帝獎座。

    12 歲的林品彤 2021 年參演電影《美國女孩》出道,今次在《小曉》中飾演有過動症的女孩,與飾演母親的陳意涵、老師的劉俊謙有大量對手戲,自然演出讓人印象深刻。

    林品彤獲獎一刻激動落淚,她在台上多謝監製、導演等人,多謝家人,「最後我想要謝謝『小曉』這個角色,她真的很不容易,想跟她、還有跟『小曉』一樣特別的人說:繼續加油,保持善良,事情會越來越好的。」

    《富都青年》是馬來西亞資深電影人王禮霖的首部長片,講述沒有公民身份證的兄弟在馬來西亞老社區富都巴剎苟且偷生的故事。吳慷仁在電影中飾演聽障哥哥阿邦,全片無台詞,僅憑肢體神情表現人物的內斂絕望。

    吳慷仁首次入圍,即奪下金馬影帝獎座,他上台時首先表示,「所有入圍的朋友都不僥倖,我們都值得為所拍的電影驕傲,我相信我們都不會自滿,因為我們真的愛電影,我真的愛表演。」

    他多謝導演王禮霖「用生命的經驗寫下這個有愛的劇本」,亦感恩自己得以分享這份愛。他又憶述,自己 27 歲才入行,自覺不是很懂表演,因為響往香港明星拍戲拍得好,就決定也要拍很多戲去操練,又試過方法演技,「每次經驗中,累積了很多自己,慢慢感受自己的重量,慢慢收,感受每個階段的不同,我想我下個階段會更好。」

    第 60 屆金馬獎完整得獎名單

    最佳劇情片:《石門》

    最佳導演:蕭雅全/老狐狸

    最佳女主角:林品彤/小曉

    最佳男主角:吳慷仁/富都青年

    最佳女配角:方志友/本日公休

    最佳男配角:陳慕義/老狐狸

    最佳新導演:卓亦謙/年少日記

    最佳新演員:謝咏欣/但願人長久

    最佳紀錄片:《青春(春)》

    最佳紀錄短片:備忘錄

    最佳劇情短片:直到我看見彼岸

    最佳動畫片:八戒

    最佳動畫短片:夏夢迴

    最佳音效:五月雪

    最佳剪輯:石門

    最佳攝影:(真)新的一天

    最佳美術設計:疫起

    最佳造型設計:老狐狸

    最佳視覺效果:疫起

    最佳原著劇本:大山來了

    最佳改編劇本: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

    最佳動作設計:周處除三害

    最佳原創電影音樂:老狐狸

    最佳原創電影歌曲:本日公休

    年度台灣傑出電影工作者:林仕肯

    終身成就獎:林青霞、陳坤厚

  • 報道|《4 拍 4 家族》賴恩慈的街燈夜話

    報道|《4 拍 4 家族》賴恩慈的街燈夜話

    周四晚轉涼,晚上近 12 時,百老匯電影中心的燈箱都熄滅了,餘下淡黃街燈照着寂寥的門外空地,冷風催趕偶爾路過的夜歸人。靜夜無聲,即將滑入城市的鼾眠。

    突然一把響亮女聲在《4 拍 4 家族》海報位置傳來,「多謝!多謝你哋呀」「hi,咦又見到,多謝晒多謝」「有 IG 記得 tag 返我呀,呢度係我個名」她指着海報右上角導演位置,「賴恩慈,叫我阿 Mo,或者 tag『4 拍 4』都可以的」。

    音樂電影《4 拍 4家族》上映近一個月,截至上周票房僅 142 萬,即使坊間風評不俗,仍是未見起色,賴恩慈就憑一股毅力,從上映首日起從不間斷地謝票,每日走 4、5 場,而幾乎晚晚的最後一場放映都在電影中心,尤是她的謝票行程都在戲院門外街燈下的小廣場作結。

    那日的觀眾或多或少,瘦削幹練、黑長髮的賴恩慈腳踏黑皮靴,襯綠色斜揹布袋,站在戲院外親自解答觀眾問題,認真而專注,精神抖擻地向每一個人問好、合照,直至眾人離去。這樣的夜晚,有時可以去到凌晨一點多,她再乘通宵巴士回家。

    「如果你說沒有不開心,那是騙你的」賴恩慈回想,一開始團隊都對電影寄予厚望,沒想過成續會如此慘淡,不斷反思是上映時機不對?宣傳定位不清,大家以為是 Bollywood 式歌舞片?失利對她打擊很大,「唔開心係因為,好似大家都好努力,咁多人的心機都白費了,不被看見。」

    面對巨大的失落,她沒有選擇躲起來。賴恩慈本身也是劇場工作者,多年的劇場訓練,讓她樂於面對觀眾,享受即時真實的交流,看着冷冰冰的票房數字時,她心裡有把聲音,「我要見人,因為那是很真實的,觀眾喜歡與否,即場進去那一刻就會知道,也是給機會自己去見天地,見作品,也是見自己。」

    踏出這一步,她發現作品的生命其實已悄悄延續開去,有人自發贈票、包場,經常在謝票時特意來打氣支持,甚至送小禮物,有次入場只得兩個觀眾,那老人家捉着她的手,比她還難過,說這麼好的作品可惜了,賴恩慈反而豁達,「(電影)本身有自己的命,雖然很艱難,但感受到有很多人很愛錫它。」

    「我得不到(很好的)數字,但見到了很多很溫暖的人。」

    謝票跑多了,賴恩慈愈來愈珍惜每晚的相遇,「因為看了同一套電影,有了共同經歷,然後一齊討論、分享。」萍水相逢的人,會談起家庭、對香港的記憶是怎樣,見到獅子山的感受,「如果電影提供這個契機,讓大家相聚談天,也可能是她的意義。」

    賴恩慈分享道,她眼中的「謝票」不是多謝多人來看,而是「多謝這班少數人,全世界都去看 big hit 時,他們選擇了這套沒甚麼人看的電影,我還不是要多謝他們?」

    文、攝/丁喬

  • 專訪|一部戲連起兩代人 爾冬陞 ╳ 卓亦謙:怎樣克服拍香港電影之難

    專訪|一部戲連起兩代人 爾冬陞 ╳ 卓亦謙:怎樣克服拍香港電影之難

    《年少日記》上映在即,導演卓亦謙近日忙於接受不同訪問,但跟爾冬陞一齊,這天卻是第一次。

    訪問約在電影公司,約定時間未到,爾冬陞已獨自坐在房間裡,喝著樽裝咖啡,靜靜地待著。打過招呼,他笑說,現在年紀大,受不了太多糖,只能喝齋啡。話甫落,即露出一記帶點狡黠的笑,望向剛進房的卓亦謙:「要監製一部呢啲戲都少幾年命啦!」

    爾冬陞年底就 66 歲,1986 年執導《癲佬正傳》至今拍了 18 部電影,監製過 28 部,是公認的香港電影界大佬。卓亦謙於《癲佬正傳》上映翌年才出生,《年少日記》是這個 36 歲新晉導演首部長片。眼前兩人擺明來自不同世代,資歷迥異,相處起來卻沒什麼輩份之分。攝影師替卓亦謙拍照時,爾冬陞會走上前替他整理上衣;並肩受訪時,兩人又會球來球往,甚至互相取笑。

    【爾:爾冬陞;卓:卓亦謙;記:Wave. 記者】

    爾:我哋成班坐埋食飯窒來窒去…要打醒精神架!

    卓:(笑)我邊有窒你啫!

    爾:我靠佢哋呢班年青人令我唔駛打麻雀嘛…(見大家未 get 到,馬上補充)…老人痴呆呀!

    卓:無人敢窒佢架。

    記:(插嘴)你們相處好像無乜階級之分。

    卓:佢無(階級觀念)嘅其實…

    爾:(立即打斷)有~~咩無呀?

    卓:(向記者苦笑)而家又話有喇!

    《年少日記》導演卓亦謙、監製爾冬陞

    歡笑以外,爾冬陞訪問中喜歡談制度,聊社會,論大環境,反觀卓亦謙著眼點更多在於情緒、創傷、生命。無論如何,談起今時今日拍香港電影,兩代人結論都是同一個:難。


    尚未揭頁的傷痕

    《年少日記》獲選為今屆香港亞洲電影節開幕電影,並於本屆台灣金馬獎獲得最佳劇本、最佳新導演等五項提名,故事圍繞學童自殺展開。卓亦謙在不同訪問都坦承,電影啟發自一位朋友的經歷。

    十多年前,卓亦謙在大學讀電影,某天早上班中一位同學突然跳樓離世,事發前一晚他才見過對方,卻完全沒發現異樣。於是傷痛之餘,他不停質問自己:為何看不到朋友的需要?是否太不懂關心別人了?如果那夜跟對方聊幾句,吃個飯,會不會就沒事了?

    自殺這回事,從此進入他的創作生命。電影系學生要交畢業作品,他不眠不休拍了一條 30 分鐘短片《至少在夢裡》,故事也顯然與朋友離世直接相關 — 男角穿梭於現實與夢中,嘗試尋找女角墮樓自殺的原因。

    「這件事離我好近。其實我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在他身上我看到自己抑鬱的一面。」

    圖片來源:《年少日記》預告

    2013 年從大學畢業,卓亦謙加入導演林超賢公司任編劇助理,月薪只有 5,000 元,而且工時極長,第一部參與的電影是《激戰》,每天只能睡半小時,維持了差不多一個月。那幾年生活難捱,陪家人的時間更少,父母卻時常悄悄把一些 500 元紙幣攝進他銀包,「很多謝他們對我的愛。」他受訪曾說。咬緊牙關捱下去,只因做電影是他的夢想。

    電影工業卻是另一世界。頭幾年做編劇,每天沉浸於創作大海,乘車時想,沖涼時也想。參與的每個故事他都很喜歡,只是幾年下來,一如香港許多編劇的遭遇:度橋無數,成功開拍的少之又少。有時夜深人靜,難免耿耿於懷:「阿卓,你對不對得住自己呀,就嚟做咗十年,都係得兩部戲掛編劇名(《今晚打喪屍》、《殺破狼.貪狼》)…」他解釋:「開戲很難,總有各種原因,例如導演要拍其他東西先,就拍唔成…」

    爾冬陞這時半開玩笑地打斷:「唔好賴人,可能劇本未夠好呢?」

    年輕人連忙配合補充:「啱呀,我正正係咁諗,可能唔係我唔好彩,而係我的故事唔得,累咗導演呀。」他說,所以這次創作《年少日記》其中一個動力是,瞭解自己劇本自己拍是什麼一回事。

    「如果發現原來我不適合,這就是證明;如果 OK,咪繼續做電影囉。」


    終於可以做導演

    五年前。2018 年 12 月 21 日,卓亦謙跟爾冬陞握手合照,爾的左手還舉起大拇指,兩人的笑容都相當燦爛。

    2018 年 12 月,卓亦謙贏得首部劇情片比賽,將消息告知爾冬陞後合照。(圖片來源:卓亦謙 FB,彭秀慧攝)

    現場是第 38 屆金像獎頒獎禮籌備會議,爾冬陞多年來都是金像獎董事局主席,卓亦謙則於 2015 年受導演莊文強賞識相邀加入創作組,一做就做了四屆。由團隊最年輕做到變前輩,這一屆他已成創作總監。

    那天散會後,卓亦謙主動走過去跟爾冬陞握手:「主席,啊唔係,我而家要叫你做監製!」爾冬陞一怔,馬上明白他的意思,連聲道賀:「幾時請大家食飯?快啲影張相!」

    回到幾個月前。卓亦謙打算報名參加當屆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勝出者可獲政府撥款開拍首部長片。當時他已寫好名為《遺書》的劇本,正是《年少日記》的雛形,截止日期逼近,卻遲遲未找到監製。有前輩導演揭過劇本,認為題材富人文關懷,或許符合爾冬陞口味,遂提議卓找對方。

    卓亦謙跟爾冬陞於金像獎共事數年,最初認定對方是個「老屎忽」,後來合作久了,才察覺他很疼愛年輕人,經常跟大家打成一片,「他從沒有想我們是 20 歲還是 30 歲,因為所有人對他來說都是後生仔。」就如每年開會要構思金像獎頒獎嘉賓名單,卓眼中的爾冬陞也拒絕因循,渴求新意:「佢成日話,唔好又係嗰幾個啦,畀啲我唔識的名好嘛?」

    2019 年金像獎頒獎禮幕後(圖片來源:卓亦謙 fb)

    縱使如此,幾年間兩人甚少私交,獨處也只為公事,但隨著報名時間逼近,卓亦謙沒想太多,膽粗粗便發了訊息,大意是:「對唔住,我以下犯上,想邀請你…」因為太緊張,連「下」字都打錯了,寫成「以上犯上」。爾冬陞的回覆卻簡單直接:「合作 OK,仲有好多嘢要執,但唔緊要試咗先啦。」

    如今爾冬陞形容,這些年收過不少新導演邀請任監製,一般很少拒絕。「如果你(劇本)寫警匪片我就唔會做,得 325 萬點拍啫(大專組撥款金額,現增至 500 萬),除非寫一個警察同一個賊喺座山上面,然後遇到隻野豬……啊野豬都拍唔到呀!」遇上這類邀請,他有時忙到連劇本都未揭,就著對方「填住我個名先」。來者不拒,只因認定有責任扶助新人:「幫新導演監製並唔係謀生的工作,而係慈善工作,回饋呢個工業啦。」

    報名幾個月後,卓亦謙獲通知成為比賽優勝者,接電話一刻正好在往金像獎開會的路上。夢想即將成真,他難免興奮,心裡大叫:終於有機會做導演了!

    更重要是可以拍自己的故事。不少電影投資者曾問他,當編劇替別人寫幾年劇本了,其實你自己最想說的故事是什麼?每次他都不介意掃興,直道想拍有關自殺的故事,而每次都迎來冷淡回應。「其實正常的,食食下飯,突然有人講自殺,係人都嚇死啦。」他苦笑。

    直至就首部劇情片比賽構思劇本,他又憶起自殺的友人。「香港開戲真的好難,如果我有機會拍戲,好大機會是唯一一部,咁呢個 quota 一定係畀佢。」那個友人同樣喜歡電影,他認定這是兩人之間的連繫,「他已經走了,沒機會去拍戲,但他留下來的精神,令我想繼續做下去。」

    如願贏了比賽,《年少日記》得以開拍,爾冬陞成了卓亦謙首部作品的監製,也於是有了兩人握手合照的一幕。爾冬陞當時恭喜了幾句,便開始連珠砲式追問:需不需要給你借工作室?幾時是開拍的 deadline?你快啲開始改劇本啦!「他是一個急性子的人,一秒都唔等得。」卓亦謙回憶。

    誰料到這個急性子的老前輩,竟然要等兩年。


    了無盡頭的拖延

    2021 年,爾冬陞終於完成《海的盡頭是草原》的拍攝,從內蒙古返回香港。他曾形容,這是他從影以來製作最困難的一部戲。

    回到香港,他便向卓亦謙發訊息:「我自己的任務都完成喇,你點樣呀,阿卓?」甚至發出「最後通牒」:「我話,拿,政府的 project 有時限的(計劃規定簽約後兩年需開拍),你要拍就話畀我聽拍,唔拍我就同電影發展基金交代,好閒嘅。」他氣定神閒地憶述,「但我同佢講,個個都拍哂出嚟,如果你唔拍,你的事業就大鑊。」

    卓:當時你拍完《海草》,蒙古任務都完成了,「肯交未呀你」,我就好自責,竟然搞到大前輩擔心…

    爾: (立即接話)我無擔心~我忟啫…哈哈哈哈!

    卓:都係啦…

    爾:你的人生,你自己面對嘛。你係我個仔我都管唔到啦…係咪先?

    2019 年初贏出比賽後,卓亦謙曾告訴爾冬陞,四月完成金像獎後就會開始修改劇本。怎料一拖就拖了兩年,期間爾冬陞追完又追,收過的回應包括「最近要搵食呀」,這個監製沒好氣:「搵食梗係大哂啦,咁搵到幾時呀?」追到沒辦法了,甚至嘗試找跟卓亦謙相熟的年輕導演打聽,「我問佢哋,搞緊咩呀佢?你哋講到就 push 下佢、鼓勵下佢啦。」

    圖片來源:《年少日記》劇照

    這個在電影圈打滾了四十年的老前輩,如此推敲後輩的心態:「係唔係因為贏咗比賽,仲要有記招,好嘢呀,但到要拍,就覺得自己劇本未夠好,唔知點改,擔心拍咗會唔會好大鑊… 我相信一定有這種逃避的心態。」他笑了笑,「但這個我解決不了。」

    他不知道的是,當時卓亦謙陷入抑鬱,愈來愈胖,掉了很多頭髮,每晚都睡不著。整天躲在九龍灣一間劏房裡,美其名是工作間,實質與世隔絕,憂鬱得對世界有種不受控的絕望,甚至反覆在想,完成這部電影後不如離開世界好了,但內心又在交戰:「咁愈早交稿就愈快死喎。」

    「所以根本就唔係諗緊拍得好唔好,而係要搞掂自己條命先。」

    2019 年中,卓亦謙獨自租住九龍灣一個小單位,「現在我才知道,不應這樣將我的工作和生活放在一個狹迫的空間裡面。」(圖片來源:卓亦謙 fb)

    【如你或身邊親友有情緒需要,可致電 24 小時求助熱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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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瑪利亞會熱線(多種語言)︰2896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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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馬會青少年情緒健康網上支援平台「Open噏」: http://www.openup.hk

    爾冬陞的最後通牒喚醒了他。卓亦謙抖擻精神,只花了十天就改好劇本,不久電影正式開拍。身為監製,爾冬陞去過拍攝現場一兩次,事前甚至沒通知導演,悄悄站在他背後觀察,但見一切順利,就放心。到了剪接階段,爾冬陞比較著緊,親手寫下有齊 time code 的一紙建議,但又不忘補上一句:「這只是建議,不是命令,你是導演,自己要決定採用與否。」後來卓亦謙剪來剪去都不滿意,爾冬陞睇片睇得膩了,甚至找來一些前輩代自己觀看,給予意見。

    「我梗係好多謝佢啦,給我幾乎 100% 的自由度…」

    「我要澄清喎,呢個係首部劇情片我先係咁做。如果係攞咗老闆五億去拍那些,我會介入多啲。」爾冬陞笑著打斷。

    圖片來源:《年少日記》劇照

    電影寫實的價值

    《年少日記》故事既啟發自導演友人經歷,也記載了社會背景。卓亦謙記得,2015 年開學日後有段時間,香港發生一宗又一宗自殺個案,悲哀之餘,新聞報導下面那些指責事主心靈太脆弱的留言,卻往往令他更為憤怒。

    這不僅是導演關懷所在。爾冬陞的電影一向著重刻畫社會現實,原來他已留意了自殺問題幾年,「有日睇新聞,四小時入面有四個,其實有冇人出來講過說話?」矛頭所指的是政府高官,「個經濟咁困難,有無 in charge 的人出來安撫民心?我諗我去最基層的地方多過啲官員,我都唔要求你有幾叻,但你要有 mercy,有慈悲心先得嘛。我知道,全世界政府都唔會夠資源將社會變成烏托邦,但如果關心多啲,係咪可以令這些事少些發生?」

    這時候,寫實電影自有其價值。爾冬陞想起,去年金像獎終身成就獎得主許冠文跟他說,近年少看寫實片了,「新聞日日都有,唔駛拍多次畀我睇。」這番話他理解,但不同意。「我們拍電影的人係咪只係帶娛樂畀觀眾,畀佢逃避,畀佢笑,畀佢感動呢?」

    爾冬陞正色道:「我認為電影的唯一價值是,如果入面可提出某些問題,令人有少少啟發,那部電影就叫做有價值。」

    卓亦謙眼中,香港社會對自殺議題向來諱莫如深,因此他對《年少日記》的最大期望,正是大眾觀影後展開討論,「睇完鍾唔鍾意都唔緊要,鬧部戲都得,但不如你討論一下自殺問題是什麼一回事,這樣就夠。」

    自殺議題以外,《年少日記》也觸及學童壓力與家庭關係。爾冬陞邊看邊憶起自己的童年:讀書成績很差,要找長兄秦沛冒家長簽名;遲十五分鐘回家,父親就握著支撐帆布床的木條,把他痛打一頓。那已是五六十年前的事,當下香港學童所受壓力不一樣,但同樣足以壓垮人命。

    「我理解,細路出來競爭咁大,而家經濟唔好,競爭仲大,家長會希望佢學多啲嘢,這樣自己才盡了責任,但呢個平衡你做不好,就破壞了你和仔女的關係。」爾冬陞的女兒今年八歲,年紀跟戲中角色相若,為人父親的他早有覺悟:「細路當然有時好失控,唔管佢又唔得,但我要盡量令佢開心成長。」他說現時女兒就讀的是 happy school,不用默書,也不分名次,為免學生間比較,學校會將評估結果直接告知家長。

    「我想 train 佢做個勇敢的人,對所有的憂慮都唔好諗太多,如果佢勇敢啲就可以面對所有嘢。」

    圖片來源:《年少日記》劇照

    最壞之中找最好

    爾冬陞近年屢次強調,香港電影處於弱勢。這不難理解,他首執導演筒的 1986 年,全年共有 87 部港產片上畫(於八十年代算是低產量的一年);卓亦謙《年少日記》上畫的今年,暫時只有 39 部(去年更只有 27 部)。爾冬陞處子作《癲佬正傳》票房達 935 萬元,今天年輕導演開戲難,首部作品要獲千萬票房,更不是易事。

    記者問爾冬陞,假如今時今日才出道做導演,會怎麼辦?他沒正面回答:「嘩慘咯,他們面對最惡劣的環境仲嚟緊。資本、資金方面,由最高點跌下來嘛。」轉頭又說:「不過所有負面事都有正面的東西,台灣都去過一年十部片以下,現在都有起色啦。如果(香港電影業)一路好有錢好有錢,新一批導演可能會縱壞,其實我們有批導演都縱壞了。」

    爾冬陞近年多在大陸拍戲,資金充裕,製作巨型,編制龐大,拍古裝片動輒有六百人在背後,大片更有上千人。看似分工專業,但對創作人也是負擔,「咁多人,食飯都嚇死你。我拍隻手部的 close up 都有八百人喺後面。」他坦言自己不怎麼享受:「在內地拍戲,絕大部分人唔知我拍緊咩、部戲講緊乜。佢係跟阿頭來做嘢,我來打燈,駛乜知道個故事講咩呢。」

    爾冬陞《我是路人甲》拍攝現場(YouTube 截圖)

    正因如此,到《年少日記》片場探班看到的一個畫面,令他印象深刻:有個第二副導演,拍攝時主動走過去跟卓亦謙交流。以前的拍戲現場,階級分明,根本不容「以下犯上」,如今世界變了。「有時我哋睇到好似好差,但我覺得幾開心,因為佢哋年青,睇到熱誠喺度,咁少工作人員,但每個人都知拍緊乜嘢,我就好感動。」大導演甚至派起「志氣 bite」來:「可能片的製作規模唔夠大,無咁多錢,但唔代表香港電影就咁無,我完全唔相信,我完全唔相信。」

    卓亦謙也想像,如果自己早十年八載入行,其時未有首部劇情片計劃,而且合拍片當道,他恐怕只能棲身其中,「所以我又唔覺得自己在錯誤年代入行,OK 的。」

    但爾冬陞亦不忘提醒旁邊的年輕人,他的首部作品由政府撥款,沒有投資方的顧慮與束縛,當然可以放開手腳,盡情創作,可是新導演要進入工業拍第二部戲,就完全是另一回事。翻查資料,連同《年少日記》,首部劇情片計劃有 14 部作品已上映,14 名新導演之中至今只有 2 人完成第二部作品,當中包括黃綺琳自資製作的《填詞 L》(未正式上映)。

    爾冬陞轉身向卓亦謙說:「你完了首部就要評估自己,可以嘗試進入呢個工業,但你 en 唔 enjoy 先?要為進入電影工業付出幾多先?」

    爾:(突然想起)其實你而家幾多歲?

    卓:36 喇依家。

    爾:(沒好氣)你仲有三十年先到我而家年紀,你想做美國總統都做到呀我同你講!你想做乜都做到呀,只要少少機緣巧合!

    (爾冬陞聊了一輪香港電影工業情況,著卓好好思考前路)

    卓:我再話你聽啦。

    爾:你唔駛話我聽,新導演我唔係好建議第二部再搵我,你要同人哋合作。不過我唔介意你到時出來請我飲杯酒,有乜嘢問我。我唔會主動講的,因為我以前好驚啲老人對我講嘢。你問,我咪講囉。你唔問,咪自己經歷囉,你的人生嘛。

    後記:兩代人的答案

    訪問結束前,記者再問了三條短問題,想看看年齡相差 30 歲的兩個人,答案有什麼分別。

    電影是什麼?

    爾:我唯一諗到的是,如果那部戲入面的訊息,觀眾睇的時候,在某個階段對佢有少少啟發,就已經好有意義。

    卓:對這個階段的我來說,現實生活有好多遺憾,但我們可能在電影中圓滿到一些東西,這就是電影對我的意義。

    導演是什麼?

    爾:導演是…我在工業入面咁多年,我自己界定它是一個崗位,從演員角度,我覺得佢係一個教練。

    卓:導演的責任是要在創作和製作上做好多決定。有些人話現場導演係皇帝,但我就覺得,其實唔係,導演都係一個人。佢作為講故事的人,佢要對自己負責任咁解。

    人生是什麼?

    爾:人生呢,就無咩意義嘅。所以呢,我而家盡量令我每一日過得有啲意思咁囉。

    卓:人生呢,係有苦有樂的。我哋當然好希望事事都可以快樂,但冇咗嗰啲痛苦,我哋唔識珍惜快樂。我而家學會緊點樣去擁抱痛苦。

    爾:嘩!講得咁好,咁有哲理,喺邊度抄返嚟?(兩人大笑)我記得羅斯福無講過呢番說話喎!

    文/阿果
    攝/Nasha Chan

  • 專訪|《白日之下》團隊:世界叫人絕望,無力裏相信行動改變的可能

    專訪|《白日之下》團隊:世界叫人絕望,無力裏相信行動改變的可能

    電影《白日之下》改編自 2015 至 2016 年間,香港一系列揭露殘疾、安老院舍虐待院友醜聞。故事以偵查組記者凌曉琪(余香凝飾)的視角出發,講述主角以卧底身份揭露院舍黑幕,但卻未能為現實帶來解方。

    曾經轟動全港的新聞日漸遠去,明日的頭條自有更荒誕奇情的故事上演。年輕創作團隊簡君晋(阿簡)、唐翠萍(Iris)與李卓風(阿風)卻用了 5 年時間,交出一個不熱血、不典型的記者故事。

    由 2018 到 2023,香港已翻成另一個模樣。三人攜同各身的憤怒與絕望,摸壁前行,藉電影叩問現世為何無法制衡惡。「我們了解這個世界越多,越容易絕望,但是我們明白了一個更加可貴的特質。就是你了解世界,但你依然相信世界有變好的可能。」阿風說。

    左起:《白日之下》編劇李卓風、唐翠萍,導演及編劇簡君晋

    隨讀報而來的故事 

    嚴格來說,《白日之下》創作意念沿自 2015 年一宗轟動全城的頭條新聞——大埔劍橋護老院露天地方脫光長者衣服等洗澡。其後,再有傳媒多間揭發私營殘疾人士院舍虐待、性侵院友,「國寶之家」院友僅以燒賣青菜送白飯,「康橋之家」 8 個月內 6 院友離奇喪命⋯⋯接二連三的院舍醜聞讓電影導演簡君晋想起自己與家人的未來:「其實在香港有人口老化⋯⋯這些問題是越來越切身的。那為什麼人會活得那麼沒有尊嚴?為什麼這麼多人會在陰影底下,然後我為什麼會這麼幸運?」

    帶着疑問,阿簡聯繫上報道相關醜聞的偵查記者,從記者口中發現,採訪背後不為人知的人性掙扎,以及理想與現實間的落差 — 涉事院舍被釘牌後,院友被轉送到同一集團旗下的分店,而身為吹哨者的護理員卻從此被業界永不錄用。他由此起草一個關於記者偵查院舍醜聞的分鏡劇本。那是 2018 年。那一年,康橋之家前院長張健華涉性侵案的受害人和家屬在律政司撤控後,決定改以民事方式起訴索償。

    其時,阿簡需要隊友去創作劇本,但當時他既無資金亦無甚名氣。從溫哥華電影學院畢業的他 2009 年回港後,曾為糊口創業從商,當過兩年「IT狗」。直至際遇推他到低谷,連右眼也捱近三分一眼角膜潰瘍,他把心一橫去找回自己電影夢。自 2013 年拍畢自己首部青春電影《當 C遇上 G7 》起,他便拍起短片、MV 在影視圈浮沉,等待另一個機會。而他卻憑著那份分鏡草稿,找到兩位不計成本和他一起創作的年輕編劇,阿風與 Iris。

    阿風大學畢業後在文學圈打滾,曾在戚其義和周旭明旗下學做編劇。他一直記得自己和簡首次談劇本的地方,是荷里活廣場連鎖咖啡店 Starbucks。「那時還沒有不喝 Starbucks」,阿風笑稱。他當年就是在同一地方,透過手機看到護老院長者天台洗澡的新聞。

    「他(簡)那時候還沒說錢,連投資者什麼都沒有」,編劇 Iris 說。中文系畢業的她自小由爺爺嫲嫲湊大,當年看到院舍虐老的報導時,她無法不想起兩老。「我覺得(加入)完全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什麼,而是不知道為什麼 somehow 有一點點使命感?」她想,若要拍成電影,從記者角度切入是她認為要做的一件事。

    承載他人苦痛之難

    就這樣,三名被報道觸動的讀者埋班度橋。他們保留原分鏡內記者與院舍兩條故事線,再逐少拿現實素材去築起《白日之下》的電影世界。長年跟進殘疾人士議題的立法會議員當時仍在議會,他們就去拜訪,對方把一直以來的殘疾院舍相片全數交託予團隊。當有與院舍醜聞相關的法庭案開審,他們便去旁聽。「我好深感受,因為活生生在我面前,很讓人傷心,其實單單想起也很傷心」,阿簡說。

    簡君晋於拍攝現場

    傷心是人類凝視他人苦難的反應,但如何超越旁觀苦難的疲乏去回應,則是凝望者的課業。阿簡強調,電影雖改編自真實個案,但角色、情節全是重新設計,因他們不是要重現真相、現實。「為何我這麼強調?是因為我不相信單一事件,只有一個人,而是有很多我們根本不知道(現實)有多少個院長?有多少作惡的人在裏面?不是只有我們認知、曝光出來的一個。」他解釋。這些年來,三人經議員、記者、社工聽過無數個案,更多受害人連提告上庭的機會也沒有,只能在暗處療傷。

    簡坦言,「我們一直以來創作最擔心的是,會不會消費了,或者再傷害了(弱勢群體)。這件事一直很擔心、一直 concern,但是不是不做呢?」這份自省透過劇本與影像呈現,例如涉及性侵的情節,部分透過磨砂玻璃呈現,三人形容,既希望場面對觀眾「有 impact」,但同時亦想避免譁眾取寵,因這部電影承載著許多人的痛苦和困難。

    而這份劇本曾受本地投資者冷待,尤其創作團隊拒絕營銷假希望,拒絕把記者英雄化的熱血套路。有公司單看題目已表明沒興趣投資,亦有投資者直接問他們,有沒有其他喜劇或鬼片劇本?越多人否定,阿簡越想證明這件事可以行得通。

    而 Iris 則堅信電影裏的價值不受時間限制,故事亦不僅是指向某年某殘疾院舍的單一事件。「透過記者追尋這件事帶出我們在這個無力感的社會,要怎樣堅持追求真相、追求善良這件事。我想這件事無論放於二零一幾年、或是二零二三年,我們不覺得這個核心的價值會變。」她說,因此他們繼續堅持想把這故事帶給觀眾。

    捲入時代洪流的他們

    然而,他們反複碰壁的三年間,社會環境轉趨壓抑,電影業亦因疫情備受打擊。簡繼續拍 MV 短片,風主力做編劇,Iris 則為電視節目撰稿,不時回頭聚首,繼續修改這份開拍無期的劇本。

    某次,阿簡到酒吧喝悶酒,卻遇上 ViuTV 監製在找電視劇劇本。三人便暫時放低《白日之下》的故事,嘗試寫電視劇本《IT 狗》,結果越寫越過癮,成就一套黑色幽默喜劇。「很多時候想並沒有太多『因為咁,所以咁』的東西,而我們都很被動地走在洪流裏,就隨那個 flow 而去。」阿簡說。結果調侃現實生活的《IT 狗》一炮而紅,伴觀眾過了 20 個有笑有淚的晚上。

    《IT 狗》結局一幕(ViuTV 截圖)

    阿風認為,這些年來他們心智上也成熟了,面對世界荒謬,他們學會如何超越自己的憤怒、絕望與苦毒。「可能這套戲最後也是你將這些情緒昇華成為你的行動力。那個行動力不知道是甚麼,但是我們稱之為『希望』。」阿風說。而這些情緒與成長揉進兩份劇本裏頭。

    《IT狗》跑出後,曾有朋友勸他們專心做喜劇,不如不要再「搞其他嘢」了。倒是,電影監製爾冬陞表示支持他們,若他們仍然想開拍,會嘗試再幫他們尋找投資者。當時,劇本經輾轉傳到天下一電影公司手上。阿簡記得在朋友煞科宴遇上天下一老闆古天樂。古天樂向他表示,自己很喜歡劇本,會盡力想辦法讓電影成事。

    堅持數載的劇本在 24 小時內開花結果,阿風和 Iris 笑言接到消息後,下意識是一起去摸最近的木頭 touch wood。畢竟三人在影視界打滾多年,一眾年輕編劇導演早已習慣被拒絕。

    圖片來源:簡君晋 ig

    電影落實開拍那年,《蘋果日報》、《立場新聞》已相繼停運。當三人再到區域法院旁聽康橋案時,法庭已是審判反修例運動案件的現場,也是審理新聞工作者煽動案的場所。故事裏偵查記者揭露真相的社會環境在許多人眼中早成歷史。

    我們與改變的距離

    《白日之下》本周上畫,10月中旬起舉辦電影優先放映場,香港記者協會曾包場觀看,席上不乏行內資深記者。記者回看電影裏的 news room 衝突場口,一句地獄梗「你當這裏是 content farm 啊?」逗得哄堂大笑,下一句「你以為可以改變世界?你記者嚟㗎咋!」旋即落得鴉雀無聲。空氣瀰漫微妙的溫度落差彰顯彼此心照不宣的行業困境。有記者向阿簡致謝,謝謝對方記錄了新聞工作者在香港最美好的一個時間。

    多年來,無數記者曾跟進殘疾院舍報道,但更多人難抵傳媒業低薪現實與政治環境而放低報道。如今,電影沿著他們留低的故事走來,成為當年事件的最大「追尾跟進報導」 。

    《白日之下》劇照

    《白日之下》絕非唯一套透過電影揭發社會黑幕的電影。韓國電影《無聲吶喊》(又譯《熔爐》)取材自當地女作家孔枝泳的改編自真人真事同名小說,內容講述光州霧津一所聾啞學校校長及教職員性侵、虐待聾啞學生事件。電影於 2011 年上映後,引起韓國社會公憤。韓國國會其後通過《性暴力犯罪處罰特別法部份修訂法律案》(又稱為《熔爐法》),解除對殘障人士及不滿 13 歲的兒童的性暴力犯罪追溯的時效限制。事後,一名教職員原被判緩刑,修例後改判囚 12 年。《無聲吶喊》因此成為歷史上極少數真正推動社會制度改革的電影。

    有優先場觀眾形容電影為港版《無聲吶喊》,揭露失能人面對性侵虐待的困局,但我們距離改變又有多遠?戲裏戲外,智障人士性侵案案件每每不了了之。有事主飽受創傷後遺不宜出庭,但向其親人、社工或照顧者轉述案情的錄影證辭僅被法庭視作傳聞證供。即使克服心理關口上庭,普遍智障事主亦難以準確表達事發過程,更會在交叉盤問程序中遭受二次傷害。

    《白日之下》劇照

    早於 2016年,4 名時任立法會議員楊岳橋、郭榮鏗、張超雄及邵家臻曾聯署去信負責「康橋性侵案」的刑事檢控專員,信中提及跟進《刑事法律程序中的傳聞證據》改革建議,其中包括接納,因身體和精神緣故不宜出庭的證人的傳聞口供。多年過去,聯署者中有人被通緝,有人離港,有人被囚。而康橋性侵案的事主和家屬只能透過民事訴訟索償,案件將於明年宣判。

    Iris 感恩電影能夠在大家成熟的時刻面世,她認為電影有時也可以提出問題,「這也是我們做到其中一個角色,就是抱著一個疑問,或者對這個社會怎樣回應」。電影裏,菜鳥記者滿腔熱誠的對白:「可能真係無人在乎,可能我哋試過一千次都係冇用,但也話唔定今次就有改變。」活脫是創作團隊的共同投射 。  

    阿簡早前接受海外傳媒訪問,批評香港保障智障人士的法律「有點過時」,因此希望電影能引起迴響,繼而令社會研究修例。如今他表示心底一直希望電影能帶來改變,但人大了,卻少了年少時的理直氣壯,只怕說出口卻做不到。「你也知道世界不是這樣的,但我仍然相信最絕望的時候,第一件事可以做的,就是你先去相信(可能會改變)。其實那件事是有 power 的。」

    文/曾雪雯
    攝/梁文熙
    場地提供:1881 Heritage

  • 專訪|小薯茄 FINALLY — 三尖八角組男團,尷尬中連結觀眾

    專訪|小薯茄 FINALLY — 三尖八角組男團,尷尬中連結觀眾

    訪問當天,我們剛來到房外,還未見 FINALLY,已聽到屋內傳來幾個男生的大笑聲,好不歡樂的樣子。

    也不奇怪,每次程人富、阿J、肥蚊、朱 Mic 走在一起,總會鬧出一些笑話,要麼是又做了甚麼尷尬事,要麼是又說了甚麼無厘頭的 gag,引起哄堂大笑,就像中學時期班上那些「圍威喂」的男生:無厘頭、甚麼都能笑一餐、帶點傻氣,就連阿 J 自己也曾在影片自嘲說,他們就像四個「磨碌」。乍眼看,好像跟男團扯不上甚麼關係。

    除了身材高佻的朱 Mic 在小薯茄裡被封為「王子」,其餘三人都曾被形容為「三尖八角」:肥蚊身形龐大;程人富眼細;阿 J 要踩上自備的「JPG 箱」才顯得高一點。幾人特色各異,共通點是都不擅長唱歌跳舞。

    這幾個不懂唱跳的「磨碌」,去年中偏偏組成男團,取名「FINALLY」,還跑到張敬軒面前唱歌、 Gao 和 Marf 面前跳舞、蔡健雅面前表演,發生一系列尷尬事情⋯⋯

    「三尖八角就三尖八角吧!我們要給觀眾一個新的衝擊。」

    他們說,組成男團不是為了甚麼偶像夢,只是在挑戰自己的同時,表演給觀眾看。結果卻反而感染了觀眾:「我們都做到,其實你們都可以做一些你們想做到的事。」

    從小薯茄到 FINALLY

    四名男生來自成立七年的本地 YouTube 頻道「小薯茄」,頻道最為人熟知的系列莫過於《雪櫃冷笑話》及生活短劇,幕前成員亦會組成不同組合創作,如程人富和阿冰主持《冰戲富》,專作各種挑戰;又如阿 J 和童童主持飲食節目《庖丁解童》。「FINALLY」則由四名男幕前程人富(程仁富)、阿 J(關浩傑)、肥蚊(姚澤汶)及朱 Mic(朱柏熹)組成。

    憶起 FINALLY 的誕生,四人忍不住大笑道:「呢個真係冇乜人知!」

    一切發生得即興又好笑。當時公司開大會,四個男生恰巧並排站在茶水間,肥蚊笑說只是為了方便拿雪櫃的飲料,然後會議途中,同事忽然望向他們四人,打趣道:「啊,你哋四個企埋一齊組隊男團幾過癮喎~」四人不忿被「挑機」:「組咪組囉,驚你呀?」隨即開始構思組合名字。程人富說,他們想組成前所未有、萬眾期待的男團,該如何呈現那種「期待」?「就是『終於(FINALLY)』,『終於』來了。」

    那時公司開大會,四名男生被揶揄道不如組隊男團,當即拍下的合照。(影片截圖)

    2022 年 5 月 22 日,FINALLY 正式出道。說是「出道」,其實不過是由小薯茄仝人演出的一場好戲:簡陋房間裡,紅紫藍綠的 Disco 式燈光交替照射下,一身 8、90 年代復古風打扮的男生們「懶型」地走出來, Chorus(程人富)、JPG(阿 J )及 Fatman(肥蚊)依次介紹自己為 FINALLY 的三名隊長,還有唯一一名隊員 M.I.C.(朱 Mic)。由小薯茄台前幕後成員扮演的記者、攝影師們配合地發出歡呼聲,聽他們一本正經地「用嘴巴說話」。

    出道不久,FINALLY 於小薯茄頻道推出《FINALLY 嚟喇》系列,至今播出 10 集。在一系列影片中,唱歌跳舞樣樣不佳的四人專挑戰其不擅長之事,包括向 COLLAR 成員 Gao、Marf 學跳舞,挑戰 BLACKPINK 的跳唱歌〈Pink Venom〉;在粉絲婚禮演唱改編版〈阿牛〉;以及飛去台灣,在歌后蔡健雅面前表演自薦任其紅館演唱會嘉賓:Chorus 忍著笑意地表演〈Beautiful Love〉現代舞;JPG 厚著臉皮自創「膠袋舞」;Fatman 滿臉通紅地表演「啤牌魔術」; M.I.C. 則用兩支筆敲擊 JPEG 箱,奏出讓人尷尬無言的《蔡健雅蔡健雅》。

    秉持著讓人第一眼看會忍不住皺眉的「騎呢」風,FINALLY 至今出道逾一年半,幹了不少無厘頭之事以外,最近也終於做了男團會做的事,推出首支跳唱單曲《終於出歌》。

    男團的挑戰

    說 FINALLY 風格是厚面皮,似乎也不為過。若留意新歌歌詞,當中許多自誇成份,例如 Fatman 及 M.I.C. 自讚「一早起身 成個男神咁嘅樣 就出得街」,Chorus 得意洋洋道「天生呼吸都有人話正 出親街都有人搵我攞簽名」,JPG 則自豪重提「膠袋舞得掂我冇得頂」。

    但厚面皮之下,他們亦一直面對重重挑戰。

    《FINALLY 嚟喇》系列第一集,記錄他們首次以 FINALLY 名義登上娛樂新聞,四人興奮得馬上點開留言區,底下卻是一片負評。有人說他們像路人丙,有人說有眼耳口鼻就能做男團,有人說他們樣子幽怨,有人說他們「長得抱歉」。幾人笑著回應一句句負評,看似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然而就連觀眾也為他們感到委屈,在影片下留言「真係好心痛你四個」⋯⋯

    出道前,他們已預想過這種情況。「進入角色之前想很多…要怎麼做、甚麼形象才不會被人笑。然後就發現,其實沒可能不被人笑。」Chorus 坦言。

    這還只是第一個挑戰。今年初,他們又偷偷跑到一位粉絲的婚禮上獻唱《阿牛》。既然是驚喜,一切只能「一 take 過」。本來 FINALLY 唱歌已不算叻,又沒甚麼唱 Live 經驗,這次更連彩排機會也沒有,只知道燈光一亮,便要馬上衝上舞台,JPG 更緊張到連「JPG 箱」也忘記帶上。

    上台一開口,Chorus 感覺不對路,「一唱,好像有點唔啱 key 的感覺⋯⋯但那刻得一次機會,不可以從頭來過,我硬著頭皮繼續上⋯⋯」他們實則內心害怕到極點,畢竟是粉絲的婚禮大事,深怕影響別人,「你姨媽姑姐不開心怎麼辦,四大長老不開心怎麼辦?」

    說到最尷尬的經歷,Fatman、M.I.C 和 JPG 則覺得是在歌后蔡健雅面前表演。當時 Fatman 的表演是「心靈感應」的魔術,過程中需要觸碰蔡健雅的手,令他緊張到滿臉通紅,如今說起來仍然尷尬:「如果我做這麼多東西,最後魔術失敗了,那就是真的『啊!好核突呀!』」JPG 也沒有好很多,正式表演時,他硬著頭皮拋起膠袋,惹蔡健雅一臉疑竇,表演完他立即拿起 JPEG 箱掩住自己的臉,尷尬得不敢直視蔡健雅:「我也想像不到為何那一刻可以做出這樣的表演⋯⋯」

    「…每次出去,都是挑戰我們的界線,每次我們都突破了。」

    地心男團:我們做到,你也做得到

    沒有可愛面孔、唱跳也不太叻,他們心臟亦非強大到能克服任何負評,說到底 FINALLY 只是會尷尬會緊張會害怕的平凡人,硬著頭皮走了一年半,為的是什麼?

    Chorus 坦言:「每個挑戰對我們來說都很難,因為真心我們四個都 『渣渣哋』嘅。」自知能力不足,FINALLY 卻發現有時成果就算不是最理想,觀眾也總為他們的努力所感動。舉那次跟 Gao、Marf 學跳舞為例,舞步對四個初學者而言其實很難,但都堅持去做,「原來(成果)出到嚟有觀眾會說感動到他們,會覺得 FINALLY 很努力,說『其實最後你們 OK 喎, 你們都是『得得哋』㗎喎』。」

    於是在《FINALLY 嚟喇》一系列影片底下,也不乏這類評論 — 在蔡健雅面前表演那集,有觀眾留言:「好欣賞你哋內心真係好強大!」、「笑爆 但好欣賞你們的勇敢」;在粉絲婚禮唱〈阿牛〉那集,觀眾說:「一開頭以為係尷尬到唔敢睇嘅嘢,到最後原來係咁感動。」

    「三尖八角就三尖八角吧,但是我們想給觀眾一個新的衝擊:我們都做到,其實你們都可以做一些你們想做的事。」JPG 補充道。

    觀眾有共鳴,除了因為 FINALLY 外表與平凡人無異,其實也因為 FINALLY 的「計算」 — Fatman 認為,有別於一般偶像男團的高不可攀,他們與觀眾的距離不那麼遠,可以貼地一點。「唔止貼地,簡直是地心。」Chorus 插嘴笑道。

    這個「地心男團」,曾在社交平台發起活動:「如果 FINALLY 可以陪你一日,你想我哋陪你做咩?」最新一集「《FINALLY 嚟喇》做一日小學老師」,正是由屯門某小學老師 Miss Wong 提議,希望 FINALLY 能教她的學生做 KOL。

    四子於是闖入小學,手把手教小孩構思頻道名稱、面對鏡頭、回應負評,以及度橋拍片,更在小孩們的劇本中擔任角色,任小朋友差遣。影片一出,有觀眾感嘆:「或許不只為片內小朋友帶來力量,更可能給一些看此片追夢的人一點支持。」;其他影片底下,亦總有觀眾留言感謝他們帶來歡樂:「香港需要笑聲,你哋要繼續做落去。」

    漸漸地,他們發現 FINALLY 的精神能觸動觀眾,「我們就更加確信(組男團)這件事,我們這條路是沒有走錯。」Fatman 認真道。於是「FINALLY」這名字還多了層意思,除了代表對壓軸出場的期待,「終於」也表示「忠於」自己所做之事,不欺騙別人,不欺騙自己,想做就去做。

    四個「磨碌」的轉變

    從小薯茄的四件臭豆腐(小薯茄主創「高 Ling」語)到 FINALLY 的四個「磨碌」,四人認為最大的不同,就是 FINALLY 的男團身份,令他們比平時更勇敢。

    Chorus 形容,小薯茄裡的「程人富」是他原本的自己,而 FINALLY 的身份對他而言就像一個角色。這個角色的世界好玩、抵死,也讓他更有自信。平時嬉皮笑臉的他,忽然一本正經地說「在 FINALLY 裡面,我會跟自己說『我是第一隊長,我要有自信!』」

    畢竟是男團,不自信一些,也難讓人信服。「就算唱歌跳舞幾唔得,你都要 present 給人看,我是得的!」JPG 補充。

    阿 J 的 JPG 木箱

    Fatman 則形容,在小薯茄裡的自己比較實在,創作時會先思考自己究竟哪一面更好看。到了 FINALLY,則變得勇往直前,願意闖出自己的舒適圈。「一直接受挑戰,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可以踩實地板,咬實牙關去試任何的東西。」

    Fatman 和 M.I.C 都較遲加入小薯茄,自從加入的第一天就被觀眾拿來與其他成員比較。Fatman 曾在影片裡落淚自白,因觀眾的評論而憂慮,甚至怕拖累小薯茄。就連高 Ling 也察覺他總是在害怕些甚麼。至於 M.I.C 在加入初期也受抨擊,被指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或有偶像包袱、放不開,他也曾經介懷。

    然而,在 FINALLY 的世界裡,似乎不用考慮那麼多,就像撕掉封印,即管橫衝直撞,去接受挑戰就好。「每次我們四個人一起,都覺得有種很特別的氛圍,不知道為甚麼就像變得無恥一樣,想引人笑,想大家開心,沒有什麼包袱。」M.I.C 笑說。

    「大家在旁邊我也會放開一些,我感覺四個人一起可以做到好多事。不知道什麼事,可能係錯事,但就是能做到好多事。」

    出道逾一年半,FINALLY 不僅推出第一首新歌《終於出歌》,也將跳出 YouTube,於 12 月中舉行舞台劇《FINALLY OK》,親身與觀眾互動。

    取名《FINALLY OK》,他們希望讓觀眾看到:無論生活有多難,經過努力和堅持,最後真的可以解決。「就算世界末日都好,finally OK。」

    這也是 FINALLY 一直以來的精神,就算唱跳不算叻,就算會緊張害怕尷尬,就算只是四個磨碌,只要放膽挑戰認真去做,總會找到自己的定位,finally we are all ok。

    文/Cheukying、蘇哈妮
    攝/Cheukying、蘇哈妮

    Hair: Marco Li
    Makeup: Hulda Tsai
    Wardrobe: MIDWEST VINTAGE
    Venue: 太子酒店

  • 溫哥華直擊|試當真衝出香港 見面會選址 Food Court 游學修:呢度啲香港人比較開心

    溫哥華直擊|試當真衝出香港 見面會選址 Food Court 游學修:呢度啲香港人比較開心

    YouTube 頻道試當真創立三周年,開台元老游學修、蘇致豪、許賢及火柴兌現之前推出 NFT 時的承諾,按支持者投票結果,本周開始會到加拿大、英國及冰島舉辦「海外粉絲見面會」。首場見面會於周三(25 日) 在溫哥華本那比一個商場的 Food Court 內進行,吸引超過 150 名「認真毛」(試當真 fans)出席。

    四子在當地時間下午約四時半,穿上標誌性的黑色西裝配黑呔抵達,當時數十人早已自發以試當真紙扇為記聚集,及在 Food Court 內預留出一個空間。游學修、蘇致豪、許賢及火柴到場後安頓好後,先與眾人大合照,又一起喊出「溫哥華早晨」,然後讓支持者排隊逐一合照留念,並派發 NTR 實體紀念卡。

    他們在 food court 逗留了至少三小時,游學修笑言,他們跟其他藝人見 fans 的情況應該很不同,彼此距離較近,「今次揀咗 food court,個 food court 仲要唔趕人,我哋已經逗留咗三個鐘,好 free」,又觀察到加國的香港人似乎比較開心,「多笑容啦,同埋好多人都早啲放工過來,自由囉。」豪哥亦同意:「(呢度)好自由,雖然天氣幾凍,但凍就係著褸之嘛(修:但自由呢?)…自由呢?唉講起就嬲喇,哈哈哈!」豪哥的招牌笑聲在溫哥華響起。

    今日參與試當真見面會的港人抵加時間不一,但很多都是他們的長期擁躉,不少人甚至從 CapTV 時代開始就觀看游學修等人的影片。情侶阿 K 及阿 C 就是其中之二。他們 2021 年有在香港九展看試當真一周年現場版的演出,當時還買了他們的 T-Shirt,指想不到來到加拿大一年後,竟有機會穿上它與他們見面,「仲要唔洗錢!」

    同樣穿上試當真 T-shirt 的 Stefan 及 Tank 就指,每逢有來自香港的文化活動,例如有香港電影上映、或香港樂隊來加演出,都會盡量抽空出席,希望表演者知道即使在溫哥華,仍然有人會來支持。Tank 更直言:「覺得支持香港文化係愛。」

    至於移居溫哥華只有四個月的阿賢指,由試當真第一條影片開始就有看,「陪我走過疫情那段時間」。他表示試當真的影片質素高,更新頻密又涉及不同題材,讓他可以與香港的朋友繼續有共同話題,亦幫助他解一解鄉愁。

    百多人聚集在商場一角,自然引起其他商場使用者的關注,不時有其他食客或職員駐足觀看情況,亦有保安經過查看。多名支持者都表示有包握機會與他們介紹試當真。被問及如何介紹他們時,「認真毛」阿峰簡單直接而認真地說:「國際巨星!」

    他指自己亦有在香港觀看試當真一周年時的演出,當時買了一條寫有試當真三字的毛巾,並帶來了加拿大。他形容,當時以為或是最後一次現場看試當真,故此當得知溫哥華獲選成海外之旅第一站時,他非常興奮,並帶同毛巾到場讓三子簽名。「原來仲有機會見到他們。」他感謝試當真努力照顧各散東西的海外觀眾。

    由於見面會在當地上班時間舉行,阿峰特地提早下班過來。對有過百人參與的盛況,他就指希望這可以鼓勵試當真繼續努力,「不要睇小自己!」

    本來見面會的舉辦地點,在溫哥華著名景點史丹利公園。但由於前一日天氣惡劣下雨,故臨時改在本那比商場進行(但最後卻天晴)。同樣由 CapTV 時代觀看他們影片的「認真毛」阿 Will,對人數超出預期感驚訝。他形容前一日接機時只有十數人,但相信多人因新的舉辦地點更接近居所,而得以到場參與。「如果不是在上班時間舉辦,也應該會更多人來,因為有些人或未能返香港看到他們。」

    在溫哥華工作兩年的他認為試當真的影片除了貼近時事、讓人放鬆及帶出一些價值觀外,亦紀錄了香港當下的時代,觀眾可以通過他們的製作了解香港近況。他亦欣賞試當真一直嘗試不同的製作,作為認真毛,感覺就是與他們一同成長一樣。而見面會中不少人穿試上當真的 T-shirt 或同樣穿黑色西裝到場,阿 Will形容感到一份凝聚力,就像是一個社區、大家庭一樣。

    今次海外旅程除了豪、賢和修三名幕前元老,亦包括同樣是元老的攝影師火柴。他形容是次沒有預計人數,但改了地點後多了很多人,形容「整件事都是試當真。」

    溫哥華公開見面會本來計劃只有兩小時,但由於人數眾多,最終舉行了近三個半小時至天黑才結束。接下來試當真四子將到多倫多出席「Fo毛限定見面會」,至於下次海外公開見面會,將於 11 月 1 日在英國曼城舉行。

    文、攝:Charles Tang、Galileo Cheng

  • 數據|近十年,香港電視台旅遊節目去邊度?

    數據|近十年,香港電視台旅遊節目去邊度?

    電視節目類型有很多種,旅遊節目算是長期佔據節目表一角、歷久不衰的一類。

    例如最近香港三間電視台都在播放自家的旅遊節目 — ViuTV 有 Mike 導等人到非洲大陸搵命博的《無制限探險隊》,以及 COLLAR 成員 GAO 與芯駖的《日本GAO芯假期》;HOY TV 由李尚正和妹頭(盧頌恩)主持的《卧底旅行團》已經播出至 3.0,;TVB 翡翠台上周剛播完《南極潮什麼》,這星期播出的「56 週年台慶綜藝」《隨懿深度行》,也是旅遊節目。

    如果你跟我們一樣好奇,其實這些年來,香港的電視旅遊節目有什麼變化,又究竟去過什麼地方,可在今次《Wave.》的數據專題找到端倪 — 我們嘗試從維基百科搜集過去十年香港各間電視台播出共 396 個旅遊節目的資料(TVB 包括翡翠台及 J2;「有線娛樂台」計算在 HOY TV/有線內;撇取重播及外購節目),其後又進行整理及分析,呈現香港電視旅遊節目的模樣。

    這些年最明顯的變化在於播出的節目數量。2019 年之前,香港各電視台播出的旅遊節目數量(以集數計)一直按年上升,但自從 2020 年疫情爆發,各國實施出入境限制,旅遊隨即變成不可能的任務,旅遊節目的數量亦自然大跌。為了突破限制,當時電視台有的嘗試把旅遊節目外判到當地製作團隊拍攝,有的索性把目光注視本土,多製作本地旅遊節目。

    而到了 2022 年下半年,各國逐步解封「復常」,香港人再次出埠旅遊,而香港電視旅遊節目的拍攝也陸續恢復。今年當香港人個個「報復式」外遊,電視台的旅遊節目也「報復式」播出。截至 10 月 25 日,三間電視台(TVB、ViuTV、HOYTV)已播放 615 集旅遊節目,逼近 2019 年的高位。

    熱門目的地的結果完全沒有意外 — 三間電視台的旅遊節目都最常去日本,合共 106 個節目去過;第二名是台灣(76 個),第三至六名分別是中國內地(49)、香港(47)、泰國(38)及韓國(36),都是香港人的旅遊熱點。

    同樣不令人意外的是,香港電視旅遊節目最多踏足的是亞洲國家/地區,其後是歐洲、大洋洲,距離香港較遠的北美、南美、非洲相對較少節目踏足。

    以非洲大陸為例,54 個國家之中,近十年的香港旅遊節目只踏足其中 13 個。最多節目去過的是南非,有 7 個,包括 TVB 的《3日2夜》、《非洲潮什麼》、ViuTV 的《婚姻五重奏》等。《無制限探險隊》頭六集「黃金畫面」也是攝自南非。其餘非洲國家則甚少香港節目踏足過,例如烏干達、盧旺達、莫桑比克等 ,近十年都只有一個節目到訪;非洲西部及中部絕大部分國家,更是香港旅遊節目未曾踏足之地。

    比較三間電視台的旅遊節目,TVB 近十年曾到訪 118 個國家/地區,當中不乏較冷門,又或距離較遠的目的地,例如一眾南美洲國家。委內瑞拉、法屬圭亞那、厄瓜多爾、烏拉圭等地,近十年都只有 TVB 旅遊節目曾到訪。 ViuTV 2016 年 4 月才開台,但旅遊節目卻明顯是該台的主打,七年間已到訪 81 個國家/地區,當中幾年前的《404不存在的國落》、《404之異國二域》甚至去過一些香港人可能連名字都未聽過的山旮旯地區。至於有線/HOY TV 旅遊節目,十年間只去過 38 個國家/地區,選擇亦相對較大眾化。

    主持方面,TVB 旅遊節目最「老是常出現」的是周奕瑋及「潮什麼」系列的梁芷珮,其後是梁凱晴、麥美恩和陳婉衡;ViuTV 最常主持旅遊節目的是「阿妹」岑樂怡跟 Hailey 陳俞希;HOYTV/有線電視則是最佳拍檔李尚正和「妹頭」盧頌恩。

    事實上,旅遊節目也有很多種。像 HOYTV 今年播出的《杭州限定旅團》和《卧底旅行團 3.0》同樣以中國內地為目的地,但內容、風格可以大相逕庭;TVB《叻哥遊世界》及 ViuTV《無制限探險隊》都到訪非洲坦桑尼亞,但陳百祥和 Mike 導的「旅遊方法」,以至節目對該地的呈現,亦截然不同。

    這也是今次數據分析的限制 — 由於不可能重溫所有節目並就內容作出深入分析,我們只能透過整理資料,呈現近十年香港電視旅遊節目的表皮。作為觀眾,大家喜歡怎樣的旅遊節目?在資訊發達的今時今日,電視台旅遊節目的影響力,跟以往相比又有沒有分別?歡迎繼續討論。

  • 手記|KOLOR 演唱會:擁抱當下,就是前行的力量

    手記|KOLOR 演唱會:擁抱當下,就是前行的力量

    剛過去的周日,KOLOR 演唱會尾場落幕之時,已是凌晨,但九展附近還有不少歌迷,一邊呷著散場派發的啤酒,一邊閒聊,仍然回味於演唱會感受到的力量。

    月前就此演唱會訪問過 KOLOR,及現時分別在香港及英國的兩位樂迷。記得追隨 KOLOR 多年樂迷 Isaac 說,對於這次演出其實沒甚麼特別期望,因為 KOLOR 就是 KOLOR,「佢哋就是畀呢啲嘢你,無論是〈圍城〉、〈時差〉,就算首歌玩了 20 次也好,那個力度仍然會在。只要他們做他最自在、最舒服的演出,大家一起跳一起玩,我覺得就已經夠了。」

    這一夜也確實是這樣。場地分成兩層,地面全企位,上層是座位,但 KOLOR 才玩到全晚第二首歌,Sammy 高唱「秘密忌見光,最怕陰影放大」(〈海底隧道〉),上層觀眾已經全部不自覺地離開座位,甚至站到欄杆前,擺手晃腦,放聲吶喊。全晚樂迷不停叫不停跳不停揮手,沉浸於 KOLOR 的音樂中,幾乎沒有休息過。散場時有觀眾用沙啞聲音跟朋友說,「聽朝起身實無聲」,這是實話。

    KOLOR 上次開大型演唱會是 2021 年,是疫情期間,也是社運之後。Sammy 在訪問裡形容,事後回想,那次演唱會主題是「修復」,「嗰次有很多眼淚,有很多憤怒。」那次開場曲是〈堆沙〉,場裡有種莊嚴的氣氛,戴黑色口罩的年輕人攜黑色氣球上台,螢幕上打出歌詞(「能活着 就可向更猛風沙裡撐下去」)。然後槍聲一響,氣球爆破,年輕人被趕下台,KOLOR 在監控鏡頭凝視下展開表演。「連帶歌曲也都昇華了。啲歌十幾年前已寫喺度,但為什麼這時有這個力量?因為剛好大家有這樣的情緒。」Sammy 在訪問裡說。

    兩年後在同一場館開 show,台上台下情緒有延續之處。開場曲〈52 赫茲〉響起,觀眾如浮游深海,從 video wall 載浮載沉的人影和城市風景,找到自己壓抑生活的倒影;〈天地無用〉後 Sammy 的一句「香港人 I love you」、〈獵鹿者〉前一句「講個故事你聽,係真事嚟」、〈愚公〉背景的獅子山,在在告訴歌迷,即使身處「適應」的時代(Robin 語),KOLOR 玩的音樂,依然跟社會息息相關。尾段〈可再遇見〉響起,video wall 再次出現開首〈52 赫茲〉的廢墟城市, 但齒輪在轉,風景在動,最後螢幕上無數人像一同舉起微弱燈光,呼應著台下觀眾舉起手機燈的姿態,也象徵「有燈就有人」。

    但跟上次演唱會相比,今次情緒上也有不同的地方。像 Sammy 在訪問裡也說,「個人都不能夠不正面了,我諗都要行架喇……我會形容為。叉滿電呀,可以繼續向前的狀態。」這次演唱會,少再夾雜「離散哂」、「唔同哂」的悲情,成員們更多回顧自身、關係(Bass 手阿昇更在現場求婚)。例如 Michael 說起四子的分工、彼此信任;Robin 分享自己的夢想;Sammy 唱〈頑張〉前,提到這歌寫於自己患情緒病的時候,「當年對呢隻歌冇乜感覺,但去到 2023 年,呢隻歌畀咗我哋 KOLOR 同好多朋友一份新嘅意義,希望你哋都會搵到你哋嘅出口。我唔知出口喺邊,但你哋一定會搵到,繼續搵,唔好擔心。」

    2021 年演唱會尾聲,KOLOR 曾與歌迷約定下次在更大場館見面。他們成功拿到 2022 年 3 月的紅館檔期,但因為疫情,計劃只能告吹。Michael 在訪問裡說,不覺得特別可惜,「睇返一兩年前的自己,會發覺自己不停咁老緊。所以我最新的想法是,大家這班人,健健康康開開心已經很好了,這比去一個更大的場地,重要得多。」

    暫未能到更大場館,KOLOR 更著緊的是走到世界更多地方,跟闊別多時的樂迷可再遇見。Sammy 在台上宣布,這次演唱會名為 Touchdown,只是起點,明年 3 月會有台灣站,4 月會到英國伯明翰、曼城、倫敦,正在洽談還有昆士蘭、墨爾本、悉尼、溫哥華、多倫多、新加坡、馬來西亞的演出。

    Encore 時已近零時,台上台下都意猶未盡。唱出最後一首〈留言短信〉前,Sammy 與樂迷約定下次再見:「天有不測風雲,好多嘢話唔埋。我哋都唔諗未來,未來太多變數,我哋活在當下,我哋享受今日,好唔好?未來嘅嘢,我哋行到未來先再諗。我哋一齊行落去,Rock ‘n’ Roll never die!」

    攝/Nasha Chan
    文/阿果

  • 報道|《白日之下》溫哥華首映 簡君晋:五年後還有人在乎好報導、好電影嗎?

    報道|《白日之下》溫哥華首映   簡君晋:五年後還有人在乎好報導、好電影嗎?

    溫哥華國際電影節今年選播兩套香港電影《白日之下》及《冬未來》,昨晚《白日之下》導演簡君晋親自來到首映解答觀眾問題。曾於溫哥華修讀電影學院的簡君晉分享道,電影原本以殘疾人士院舍虐待院友為重心,歷經五年蘊釀後,希望借記者進行偵查報導的艱辛,讓觀眾了解到有質素的報導,以至電影,才是未來行業的出路及希望。

    《白日之下》近日獲台灣金馬獎五項提名,故事改編自真實事件,揭露隱藏在新聞背後、鮮為人知的殘障院舍真相,編劇為劇集《IT 狗》的主創簡君晉、唐翠萍、李卓風。簡君晉(Lawrence)解釋,一直合作的編劇 Iris 及阿風著重人性關懷,直至開始準備劇本,跟當時負責偵查報導的記者詳細傾談後,對其經歷產生共鳴,方修改至現時聚焦記者工作的掙扎與困難的版本。

    電影著力描寫香港記者的工作狀態,對白如「十年後仲有無記者?」「三年後仲有無偵查組?」都令觀眾留下印象。

    「有觀眾覺得電影色調頗為絕望,正如資料搜集時訪問過的記者亦言,人們現在彷彿不需要有質素的報導,只需要夠 Juicy,有如內容農場(Content Farm)的新聞,對新聞工作是一大威脅。」

    「新聞的意義是甚麼?同樣,有人關心電影質素嗎?兩者何去何從?」

    Lawrence 一直有跟進與殘疾人士院舍相關案件的新聞,自言未能抽身,提到在法庭中見到虐待及性侵證據,自覺電影跟新聞報導一樣,嘗試揭露千千萬萬宗同類事件的冰山一角,「令人關心事件,帶動輿論,推動改變。」

    「我不是拍一套超級英雄片,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被問到余香凝以記者曉琪的角色,獲得台灣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提名,她是如何拿捏到怎樣演活一個偵查記者角色?「記者工作以一般都收起,或壓抑感情,盡量公正(impartial),我就叫 Jennifer(余香凝)嘗試呈現這種對情感的麻木(numb)。」

    據記者了解,余香凝曾跟數位記者對談,了解日常工作及跟進報導時的心境,而角色就以兩位偵查記者為藍本。

    但加上 Lawrence 過去五年的心境轉變,余香凝的角色也不能再是一個木頭人,「人成長了,嫲嫲離世,社會及新聞環境的急劇變化…」劇中即使曉琪的報導引起社會迴響,現實是院舍床位依舊不足,世界仍然破敗不堪。

    「或許雨後的陽光,就象徵著一種對未來抱有希望的態度,希望記者朋友看罷,能夠釋懷。」

    《白日之下》早前獲選為香港亞洲電影節開幕電影,門票已售罄,電影將於 11 月 2 日正式公映。

    文、攝/Galileo Cheng

  • 數據分析|TONE 未來音樂選:主流以外的頒獎禮、音樂圈

    數據分析|TONE 未來音樂選:主流以外的頒獎禮、音樂圈

    眾所周知,香港最大型的音樂頒獎禮都由各大電子傳媒舉辦,以前是四台(商台叱咤、新城勁爆、TVB 勁歌、港台十大中文金曲),後來ViuTV 創辦 Chill Club 年度推介後,變成五台。每有這類型頒獎禮舉行,坊間總出現一種說法:「樂壇成績表」要派發了。

    每年的「樂壇成績表」總夾雜爭議,而每次爭議過後總有人質疑:究竟現存的音樂頒獎禮制度是否公平?甚至愈來愈多人問:香港有沒有可能出現類似台灣金曲獎、真正具公信力、認受性的頒獎禮?

    2021 年,由幾個音樂人及製作團隊組成的 TONE Music 團隊,嘗試著手做這件事。TONE 成員、樂隊 Maniac 主音 Jason 當時受訪時形容,本地頒獎禮向來鬥銷量、鬥人氣,卻鮮有對音樂本身有所評比,認為不該這樣;另一成員 Alex 曾帶團參加台灣金曲、金音獎,感受到頒獎禮如何令較小眾的音樂類型更易受關注,受訪稱這是籌辦新音樂頒獎禮的目的:「任何曲風,都唔應該畀主流、非主流框住、綁住,大家做音樂做創作嘅,就可以上嚟我哋個平台。」於是便有了「TONE Music Award 未來音樂選」。

    首屆頒獎典禮於 2022 年 10 月舉行,由「試當真」、「小薯茄」等五台聯播,涵蓋全民投票獎項、大學生聯頒獎項,並由年度全體評委選出各音樂類型獎項(電子、民謠、純音樂、金屬、流行、搖滾及都市)。

    一年過去,第二屆頒獎禮將於本月 28 日舉行,《Wave.》從 TONE 取得本年度入圍歌曲資料庫,並隨即進行分析,嘗試帶讀者一窺這個音樂頒獎禮背後的種種細節。

    先說歌曲數量,「未來音樂選」依賴音樂人「交歌」進行評審及舉辦投票活動,2022 年度他們共收到 525 首合資格歌曲,而今年度則微跌至 461 首。去年憑〈世界與你無關〉獲年度十大歌曲第一位的陳蕾,今年似乎未再在這個大獎中「交歌」。

    由遞交者確認參與公眾投票的共有 447 首歌,當中以 R.O.O.T 結他手 Teriver Cheung「最勤力」,共有 12 首作品,其中 11 首與另一 R.O.O.T 成員蘇道哲一同創作;樂隊 WHIZZ 也有 11 首,包括入圍候選年度十大的〈愚笨的事〉;最近於「未來音樂祭」與 AV 女優紜麗奈同台演出的樂隊 Project 9 今年亦有十首作品。

    「未來音樂選」跟主流傳媒的流行榜最大的分別,就是所有歌曲的演繹單位,必須有份參與該作品創作(作曲或填詞),而非單單演繹他人的創作。分析今年 447 首入選歌曲,其中 431 首(96.4%)都有歌手自己作曲,自己填詞的有 326 首(72.9%)。包辦曲、詞、編、監在主流樂壇是較罕見的事,但在 indie 圈卻相當普遍,入選歌曲中有 48.3% 都是有演出者包辦曲詞編監,甚至有 15.7% 歌曲,演出者除了參與曲詞編監,連錄音、混音、後製工序都是他們「一腳踢」。

    「未來音樂選」跟其他頒獎禮另一大分別,是設有音樂類型(genre)的獎項,因此歌手「交歌」時亦會選擇申報該作品是屬於什麼類型。本年度 447 首入選歌曲中最多的類型是流行音樂(Pop),佔了 205 首(46%),其次是都市音樂、搖滾,幾乎不可能於主流傳媒排行榜中出現的純音樂類型(Instrumental),也有 31 首(7%)。

    這 447 首歌經三季公眾投票後,得出 45 首候選年度十大歌曲,並再度開放公眾投票,最多作品入選的演出單位是 Novel Fergus 和樂隊 ToNick,足足有五首歌入圍;per se 亦有 4 首。

    為了突顯「未來音樂選」這個年度榜單與主流傳媒頒獎禮的分別,《Wave.》嘗試擷取同時期五間電子傳媒音樂排行榜的冠軍歌名單(扣取重覆後共有 171 首),並對比兩張名單。最多主流傳媒「冠軍歌」的演出者是 MC 張天賦(7 首),其次是鄭欣宜和炎明熹(6 首),林家謙、陳卓賢、盧瀚霆等人均為四首,而以上歌手均未有向「未來音樂選」遞交作品。

    更顯著的分別,見於主唱歌手所屬的唱片公司/音樂廠牌。主流傳媒排行榜中,有八成冠軍歌的主唱歌手都是屬於大型唱片公司,如大國文化(15%)、寰亞(15%)、華納(14%)、TVB Music Group(13%)、環球、英皇、Sony;反之「未來音樂選」有近六成的候選年度十大歌曲,演出單位都屬於獨立/歌手自組公司,另有三成亦是獨立音樂廠牌,較具規模/有其他業務的唱片公司只佔當中不足一成。

    「未來音樂選」與主流傳媒排行榜似乎是兩個世界?但亦有八首歌曲既為前者的候選年度十大,亦曾獲電子傳媒選為冠軍歌,包括 RubberBand〈這刻我們〉、Serrini〈不冷淡不熱情〉、The Hertz〈命之道〉、ToNick〈量子糾纏〉、Pandora〈安全距離〉、吳林峰〈捱麵包的人〉、陳健安〈繼續繼續〉、雷同二友〈路仍長〉。

    本年度「未來音樂選」公眾投票已於 10 月 7 日 23:59 結束,而頒獎禮將於 10 月 28 日(六)舉行,《Wave.》會繼續緊貼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