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數據|MIRROR 四子個人騷選址亞博會展 MIRO 優先、公售比例增

    數據|MIRROR 四子個人騷選址亞博會展 MIRO 優先、公售比例增

    MakerVille 今午於太古城中心舉行記者會,公布 MIRROR 六名成員的個人演唱會詳情,其中 Anson Lo、Jer、姜濤、Edan 的演唱會,於今年 7、8 月在亞博及會展舉行,亦即不會再在去年發生事故的紅館開騷。至於另外兩名成員 Ian 及 Anson Kong 的個人演唱會,則於明年夏天才舉行。

    去年 MakerVille 舉辦的 MIRROR WE ARE 演唱會,除了發生導致三名舞蹈員受傷的事故,並導致演唱會僅進行四場即腰斬,事前的門票發售安排亦備受批評。當時 12 場演唱會,僅 37,700 張門票公開發售,約佔全部的 31.4%(以 85% 防疫限制計,每場觀眾約一萬) ;預留官方歌迷會 MIRO 的門票更僅 5,000 張(4.2%)。餘下的六成多門票,則歸演唱會贊助商、商業夥伴等所有。當時的「黑洞」座位表令不少歌迷不滿,由「前夫」所建立的 35.5 萬人 Facebook 群組版主更發公開信炮轟。

    一年過去,MakerVille 七、八月再為 MIRROR 四子舉行個人演唱會,並於今日記者會上公布門票分佈安排。四個演唱會的頭場為 MIRO 場,當中七成門票供官方歌迷會優先訂購,其餘三成則預留演唱會商業合作夥伴、贊助商、表演單位等;其餘場次則有七成門票公開發售,其餘三成預留演唱會商業合作夥伴、贊助商、表演單位等。

    計算整體門票分佈,今年夏天共 11 場的四子個人演唱會,有 25% 門票(共 31,850 張,以亞博 ARENA 及會展 Hall 5BC 各容納 12,500 及 8,000 觀眾計)供 MIRO 優先訂購,公開發售的比例亦增至 45%(共 54,950 張);以至為人詬病的贊助商門票,比例則降至三成(共 37,200 張)。

    MIRROR 官方歌迷會「MIRO」今年 5 月成立一周年,近日歌迷會就發文邀請鏡粉續會,但不少人留言批評,加入歌迷會實質福利不多,大多是購買演唱會門票、見面會門票的「機會」。今次演唱會「MIRO」門票比例大增,未知是否與此有關。

    今次四個個人演唱會,姜濤、Anson Lo 及 Edan 均於亞博 Arena 舉行,而 Jer 則於會展 Hall 5BC 開騷,換言之全部演出均不在紅館舉行。去年 11 月,政府公布 MIRROR 演唱會事故調查報告後,文化體育及旅遊局局長楊潤雄曾表示,由於主辦演唱會的大國文化涉違反租用條款,已暫停其於康文署場地所有申請,日後所有調查完成後,如證據充分,亦不排除永久停止其租場辦演唱會。

    另外,比較去年與今日 MakerVille 舉行的演唱會記者會,一大分別是去年演唱會事故後備受批評的 CEO 魯庭暉未有現身,僅由 MakerVille 藝人管理部高層代表出席。

  • 報道|坐叮叮朝聖經典港產片場景 陳健朗:用電影記錄時代變化

    報道|坐叮叮朝聖經典港產片場景 陳健朗:用電影記錄時代變化

    「電影叮叮」上層,陳健朗一邊看著緩緩流動的城市風景,一邊想起那些經典港產片裡面的香港 — 例如《去年煙花特別多》裡的皇都戲院屋頂、《重慶森林》裡的重慶大廈,還有杜琪峯電影裡的觀塘街頭。

    「當然香港是發展好迅速的城市,但可能我個人比較鍾意有質地、舊的東西,我成日有個疑問,點解我們睇一些歐洲電影,別的城市可保留一些百幾年歷史的建築?好希望一些有歷史痕跡的建築在消失之前,我可以影低。因為文化才是無價的,如果我們記錄、捕捉到呢種文化,甚至將佢延長落去,才是我們要做最重要的部分。」

    「電影叮叮」為康文署與「活現香港」合辦的活動,邀請電影人如導演許鞍華、關錦鵬、陳健朗等在電車上分享幕後故事,再安排導演員帶公眾走訪中西區探尋經典港產片場景,包括拍攝過《花樣年華》和《狂舞派》的九如坊、《無間道》黃 Sir 墮下一幕的粵海投資大廈等。

    「活現香港」創辦人陳智遠形容,電影是香港獨一無二的文化,而電車亦是獨一無二的城市風景,將兩者結合,對本地人、遊客都是別開生面的文化體驗。

    曾贏得金像獎「新晉導演」的陳健朗,這天則在電車上分享電影創作靈感。其作品《手捲煙》攝下邊境紅花嶺的風景,亦在香港碩果僅存的皮革廠拍攝,陳健朗形容,自己習慣從場景提取感受,再進行創作。「對我來說,創作從來都是一種感受的延伸,你的作品唔係講緊你幾有 logic、幾仔細 — 當然藝術工夫都要有 — 而是這作品畀到咩感受人哋?電影作為藝術品,係畀人感受,而唔係俾人分析。但呢個地方,畀到幾多感受我呢,我希望繼續會有。」

    香港每天在變,陳健朗認為,在這樣急劇變化的城市拍電影,有其重要意義。「電影可以透過(拍攝)這些地點去記錄低香港某些面貌,同時是記錄香港的時代,故事概念又好,選取地點也好,都是對時代的一個記錄。電影可做的,就是記錄和連繫那刻的時代。」

  • 報道|TVB《勁歌金曲》壽終正寢 結束 42 年歷史

    報道|TVB《勁歌金曲》壽終正寢  結束 42 年歷史

    TVB 老牌音樂節目《勁歌金曲》,將於本周日(21 日)播出最後一集,結束 42 年歷史。

    TVB 娛樂新聞台昨日報道,長壽節目《勁歌金曲》本周日將播放最後一集,同日會播出特備節目《勁歌 43 年情.讓音樂高飛》,首任節目主持蔡楓華屆時會現身節目,分享當年點滴。

    《勁歌金曲》於 1981 年首播,最初節目時長半小時,由蔡楓華主持。1985 年,蔡在《勁歌》季選中談到張國榮演唱會時,慨嘆「一時嘅光輝未必係永恆」,備受抨擊,主持一職其後被撤換。

    1990 年代,因應遊戲節目興起,《勁歌》加插由歌手參與的遊戲、整蠱環節,歌手謝霆鋒曾在接受《時代》雜誌網上專訪時狠批無綫製作的音樂節目「垃圾」。

    2000 年起,《勁歌》節目形式及主持多次變動,曾主持節目的包括何韻詩、at17、鄧健泓等。而播映時間則逐漸由黃金時間,調至晚上 11 時後。

    2021 年,曾志偉接掌 TVB 音樂業務後改革《勁歌金曲》,每集除了邀請不同歌手演唱新歌,也設立多個新環節,並邀請音樂人組成「導賞團」和現場觀眾作出評語。但半年後節目又再次被調往非黃金時段播放,翡翠台版本更只剩 15 分鐘。2022 年,崔建邦再次擔任《勁歌》主持,成為節目最後一任主持。

    蔡楓華在接受無綫娛樂新聞台受訪時表示,對見證節目開始及結束感到可惜,又難忘曾在節目中訪問 Elton John。

    根據 TVB music group 宣傳,TVB 新音樂節目名為《J Music》,5 月 28 日起逢星期日晚 10:30 於翡翠台播放,當中會設環節「Gi 心批」,讀出寫給該台力捧歌手炎明熹的粉絲來信。

  • 報道|台灣金曲獎 林夕周耀輝提名作詞人獎 廣東歌詞首入圍

    報道|台灣金曲獎  林夕周耀輝提名作詞人獎   廣東歌詞首入圍

    第 34 屆台灣金曲獎今公布入圍名單,其中林夕和周耀輝分別憑林家謙演唱的〈某種老朋友〉及陳奕迅演唱的〈人啊人〉獲提名「最佳作詞人獎」。翻查資料,這是歷屆金曲獎首次有廣東歌詞入圍作詞人獎項。林夕此前曾九度入圍此獎項(兩次得獎),入圍作品全是國語歌;周耀輝此前亦是憑國語歌兩度入圍,未有獲獎。

    另外,絕命青年憑專輯《來一場冒險》入圍「最佳演唱組合獎」。2021 年,香港獨立樂隊「雞蛋蒸肉餅」(GDJYB)的原團員 Soft 和 Soni 赴台發展,由原來的四人樂隊變成二人組合,取名為「絕命青年」。

  • 整理|重溫 So Ching 由出道到退出 COLLAR的一年半

    整理|重溫 So Ching 由出道到退出 COLLAR的一年半

    自去年 7 月 MIRROR 演唱會事故後,一直忙於照料重傷舞蹈員男友李啟言(Mo)的 COLLAR 成員 SoChing(蘇芷晴)今午在個人 IG 宣布,事故當天留下的創傷一直無法被療癒,每段來回急症室、醫院的畫面都一一烙印在心裏,「留下不能磨滅的痕跡」,因未能完全適應幕前工作,經多番考慮後,決定退出 COLLAR。

    今年 27 歲的 So Ching 大專畢業後成為全職跳舞老師及舞蹈員,入行前曾參與陳慧琳《打字機》MV 拍攝,及在《C ALL STAR 集合吧》紅館演唱會表演。2021 年,她參與《全民造星 4》選秀,初選的長櫈舞表演已一鳴驚人,最後一路殺入決賽,獲得第六名,決賽舞台上,她更與男友 Mo 並肩表演。

    2021 年底,她獲邀加入 ViuTV 新女團 COLLAR,接到經理人 Wing 電話時,露出驚訝神情;2022 年 1 月 12 日 COLLAR 出道,此後一年一共推出五首團歌。

    2022 年 7 月 28 日的 MIRROR 紅館演唱會事故,卻把兩個年輕人的舞蹈夢想變得破碎。舞蹈員李啟言 Mo 在台上受重傷,留醫至今,女友 So Ching 停工近半年照料,獲李父稱讚「已經是照顧重創病人的專家」。

    阿 MO 受傷後的三個月間,不時有 So Ching 退團的傳聞,對此 COLLAR 成員 Winka 曾發表「8-1=0」反擊,經理人 Wing 亦曾指尊重 So Ching,「COLLAR 永遠在守候」。至今年 1 月 1 日,So Ching 復工,現身叱咤舞台與隊友一同表演,並宣布與男友有共識,「我應該有自己的工作」。

    之後 So Ching 今年 3 月初於 Clockenflap 與 COLLAR 一同演出;3 月中亦與隊友 Winka 演出《卡樂B追尋你的「塊」樂之魂音樂會》,成為她暫時最後一次公開演出。

    5 月 10 日,So Ching 發公開信宣布退出 COLLAR,整理她走來的路時,發現她在 ViuTV 綜藝《我哋係 COLLAR》最後一集曾向大海呼喊:「蘇芷晴!保持初心,就夠了。」

    謹以此祝福 So Ching,也祝阿 Mo 持續康復,兩人保持初心,再尋夢想。

  • 數據|怎樣的音樂頒獎禮才是 good show?

    數據|怎樣的音樂頒獎禮才是 good show?

    每年香港都有大大小小的音樂頒獎禮,不時成為全城茶餘飯後的話題,像剛過去的周末,先有港台十大中文金曲頒獎禮,再有 ViuTV 的 Chill Club 年度推介。

    關於音樂頒獎禮,大家永恆談論的,除了某某歌手有獎沒獎,還有整個節目是否好看 — 是的,因為說到底,音樂頒獎禮還是一場 show。又以昨晚的 Chill Club 年度推介為例,全晚演唱失準頻頻,是以很多樂迷都在吐嘈:為何 ViuTV 直播騷的音樂總是搞不好?抑或香港歌手們的演唱功力真的有待改進?

    怎樣的音樂頒獎禮才是 good show?節目的性質、流程,也是一個比較的角度。《Wave. 流行文化誌》嘗試實時統計過去一年 Chill Club、叱咤、港台十大中文金曲、TONE 未來音樂選等各場音樂頒獎禮裡,不同環節的 air time,並將數據以圖表呈現 — 結果很明顯,香港不同音樂頒獎禮,作為一場 show,性質實在大有分別。

    以剛結束的 Chill Club 年度推介為例,整個 show 大部分時間都是不同形式的音樂表演,而參與演出的音樂單位絕不限於典禮的得獎者。他們會在不同環節中作 crossover 演出。像「「管弦樂團伴奏歌曲 Medley」,就有岑寧兒、柳應廷、衛蘭、呂爵安一同演唱;「節奏藍調歌曲 Medley」則有 Gin Lee、馮允謙、姜濤與台灣歌手黃宣亮相。統計全晚節目,有 76% 時間都是這類表演;得獎者的發言則只佔 22%(如果姜濤在台上不是一時興起,向 11 名隊友逐一發言,這數字恐怕更低)。

    事實上,重視 crossover 表演是 Chill Club 年度推介的一貫傳統。去年這個 show 的 crossover 表演也佔了 66% 節目時間,當中還包括 MastaMic、JB、光頭幫等人的驚喜演出,以及 MC $oho、KidNey 跟 MIRROR 破格合唱。

    每年一月一日晚由商台舉辦的叱咤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則走相反路線。以 2022 年度的節目為例,得獎歌曲表演就佔了 49% 時間,另有 29% 時間為得獎感言,整晚節目基本上就是梅花間竹地由得獎者發言及演唱組成,而且這是叱咤多年傳統。當然,叱咤另一傳統是 DJ 如林海峰的表演。

    上周六舉行的港台十大中文金曲頒獎音樂會又是另一種例子。在不少得獎者缺席下,該節目的得獎者表演及發言時間分別只佔 26% 及 17%,另有 28% 時間為嘉賓表演,如壓軸的葉麗儀演唱〈上海灘〉。 頒獎嘉賓發言也佔了 21% 時間,這些嘉賓多是社會不同界別人士,包括立法會議員兼藝發局主席霍啟剛,還有負責頒「最佳樂隊/組合獎」的霍啟山及「香港U23」隊員。

    香港也不止各大傳媒辦音樂頒獎禮,去年 10 月有音樂創作人發起「TONE 未來音樂選」頒獎禮,以表揚和分享本地音樂創作,並由「試當真」、「小薯茄」、「JFFT」等網台同步直播。由於大會另設兩晚的「未來音樂祭」演出,當晚的頒獎禮以得獎者與頒獎嘉賓的發言為主(合共佔 70% 時間)。另外值得留意的是,「未來音樂選」亦是以音樂類型來頒發單曲及專輯獎項,包括電子、Folk、Instrumental、Metal、Pop、Rock、Urban。

    或者大家也好奇,那麼其他地區的音樂頒獎禮又有什麼環節?以香港人也很留意的台灣金曲獎為例,整個節目的流程、氣氛跟香港電影金像獎較相似,嘉賓表演及得獎者感言各佔 35% 時間,頒獎嘉賓發言則佔 23%。

    大家喜歡哪個音樂頒獎禮?理想中的音樂頒獎禮又是怎樣?不妨到我們 IG 留言告知。如果你喜歡《Wave.》這些流行文化數據分析、整理(心機菜呀…),歡迎轉發,或到 Patreon 支持我們,有什麼好的 data 提議,也歡迎告訴我們。

    #廣東歌 #香港樂壇 #香港音樂 #叱咤 #chillclub #十大中文金曲 #未來音樂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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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專訪|《燈火闌珊》張艾嘉:世界在變,走下去才有機會到出口

    專訪|《燈火闌珊》張艾嘉:世界在變,走下去才有機會到出口

    由「四字幫」新晉導演之一曾憲寧創作的電影《燈火闌珊》,講述了張艾嘉飾演的「美香」,在做霓虹燈師傅的丈夫鑣叔過世後,執着於完成丈夫的遺願,去學做霓虹燈牌的故事,沒有驚天動地,只有沉穩平實的執着和思念,成為張艾嘉時隔 36 年再次金馬獎封后之作。

    人稱「張姐」的張艾嘉,今年 69 歲,從影超過 50 年,喪夫喪子的悲慘角色不是沒演過,她說《燈火闌珊》最打動她的,是霓虹燈。雖是台灣人,成長和從影之路卻與香港淵源甚深,年少時尖沙咀海傍望向中環,綿延到銅鑼灣的聖誕霓虹燈飾,在她記憶裡仍璀燦如昔,世界每時每刻在變,霓虹燈正面臨被全面清拆的命運,「對於它的消失,除了感嘆,更是一種懷念。」

    疫情三年,她多了時間在香港生活,觀察着世界劇變,形容劇本出現得正是時候,一個講述霓虹燈消失的故事,與喪夫的女人一樣,都是經歷轉變和失去的過程,「不要說香港,全世界都在轉,霓虹燈無咗,replaced by LED;戲院愈來愈少,因為大家在家看 Netflix。後生仔做緊的事,和我們的年代,有好大好大的轉變。當我們在轉變中繼續生存時,應該怎樣走下去?」

    《燈火闌珊》劇照

    失去同時尋獲

    「搵我好容易㗎咋,太容易了。」張艾嘉近年與不少新晉電影人合作,也樂意互相交流,提起和新導演曾憲寧合作的緣分,她說可能是其時身兼編劇家協會副會長的監製陳心遙從中拉線,詳情忘記了,只記得當時覺得劇本「幾得意」,是雙向比喻,用霓虹燈的消失和丈夫的離開,講「失去」:「好多新導演第一部戲會講成長,導演用這比喻把家庭和社會發生的事對照,令這個故事是有層次的。」

    決定接拍後,張艾嘉開始揣摩「美香」這個角色,沒有呼天搶地,情緒的展現在細瑣而平淡的日常,洗衫、打掃、煮飯,或臨睡前亮著一盞小夜燈。谷德昭在《爆谷一周》訪問張艾嘉時形容,對方把中年喪偶演出了「少女感」,張艾嘉解釋,她只是順應角色的情緒,「(美香)由後生結婚到老公走,老公都係錫住佢,有少女心係因為佢不嬲都有少少 spoiled,一個好小女人的視覺。」

    《燈火闌珊》劇照

    把沉重演得輕,輕盈中卻有力量,張艾嘉這樣理解:「她是一個希望自己可以走出悲傷的女人。」面對突如其來的轉變,丈夫離世,女兒也即將移民澳洲,這個角色被逼站在人生轉變的路口,同時發現自己對丈夫的心結,「為何她如此執著,即使明知是假的,也要去完成丈夫的所謂遺願?因為,她對老公有一種抱歉。老公一直錫住她,以至於到最後她才知道,對老公有很多的不理解。」

    故事中的美香,在最難過的時刻,由於迫切需要找方法釋放情緒,選擇了拼命抓住丈夫的「遺願」— 重造某個不知名的燈牌。她焦急於尋找答案,學習、製造光管,把自己完全沉浸在另一件事裡,不停地做呀做,衝呀衝,直到某刻驀然發現,走過崩潰和破碎的幽谷,失去和擁有原是一體兩面,「(美香)雖然一方面失去,但同時也在找到,例如更明白她老公,曾經存在的珍貴;找回同女兒的關係,即使彼此的結仍要時間去梳理;又突然遇到個莫名其妙的小子,可以互相安慰對方的一種友誼。」

    「她在失去中,也給了自己一個機會,去得到一些東西。有時放手,會得到別的甚麼。如果她一直只是在家抱住個龕哭,就永遠都走不出去。」

    張艾嘉(攝:Nasha Chan)

    最難放下是無形之物

    人要在破碎中找出口,那麼一座城市呢?《燈火闌珊》開宗明義記錄日漸寥落的香港霓虹夜景,導演和張艾嘉也不止一次在訪問中提到,霓虹燈才是電影的主角。整個訪問裡,張艾嘉最雀躍的時刻,是回憶令人目眩神迷的聖誕夜景,那時還沒有 LED 燈,維港兩岸所有大廈外牆掛滿豔麗的五彩霓虹,她說了好幾遍,「九龍望過香港,一定靚過香港望九龍」,還怕年輕人不信,反覆強調:「好靚,真㗎,你上網 search 下」。

    定過神來,時光荏苒,豔色逐漸黯去,街上霓虹拆一塊少一塊,張艾嘉說,其實沒有太大的不捨和感嘆,更多的是接受,「城市隨着大環境轉變,也是一個很自然在發生的事,無辦法。」活到她的年紀,已學會把懷念放心裡,「一定會有懷念過去的時候,見到某樣東西,會突然有舊記憶出現,都是 part of your life。」

    某程度上,選擇用創作去面對霓虹燈消逝的導演曾憲寧,可能更像戲中的「美香」。曾憲寧曾在個人專頁寫下,講霓虹並不是為了懷舊,而是在思考,當冠南華、南昌押、大同餅家,一個個招牌消失,除了打卡傷懷,人們是否忘了在失去的痛苦中擁有再創造的能力?

    「我無法阻止霓虹招牌被拆,但我可以拍一部電影,以實拍、CG、歷史片段、重造霓虹實體的方式將它的璀璨在光影世界中再現,讓它永遠留在影像世界與觀眾心中。城市裡的霓虹能被一夜拆掉,人生也會在一夕間戛然而止,但心中的光與愛卻能永恆不滅。」

    《燈火闌珊》導演曾憲寧

    除了電影,民間也有「霓虹黯色」文化記錄計劃、社區專頁等關注以不同方式保留霓虹美學的組織,大家都在用「做點甚麼」的方式面對消失。誠然,有形的事物,失去就難以重塑,但如張艾嘉說,「我愈來愈不會執著於一些有形的東西,我想,人生始終最難放低的,是無形狀的事物。」

    無形狀的事物,比如回憶、感情、關係,或許最終能在轉化中重生,重要的是,「要知道如何讓它來,又讓它走。」

    電影無可取替

    張艾嘉與飾演亡夫楊燦鑣徒弟 Leo 的新生代演員周漢寧有不少對手戲,周漢寧演出自然生動,更憑此角色入圍今屆金像獎最佳新演員。周漢寧說,本來擔心自己的表演能量太滿,和作品不搭調,後來導演對他說,正是想用 Leo 的角色來調和返套戲的節奏,他才放下心。

    周漢寧(攝:Nasha Chan)

    周漢寧小時候為麥兜電影演唱插曲《教我如何去小便》,後來從演藝學院畢業,演過 ViuTV 劇集《教束》,這次在《燈火闌珊》首度擔正,演繹一個用嘻哈和吊兒郎當,掩飾內心傷痛的角色。他形容,和張艾嘉的合作讓他感受到創作的快樂,「同張姐一齊拍攝個狀態好鬆,令我可以好舒服、專注但不是緊張地投入個戲度。」

    近年張艾嘉常和新晉電影人合作,但她說接戲的原則仍然是,自己是否能夠對作品有貢獻,和是否能夠享受個過程,同時可以有點得着,「新導演多數對我是無限制,不是說他們不敢 — 哈哈,我覺得他們在等,我可以拿甚麼出來。」例如《燈火闌珊》,她在前期就劇本向導演提很多意見,到真正開拍後就不講太多,而是盡力去理解每場戲的意義,用情緒去帶動對手,「當我做到,對手只要接到個感覺,好自然都可以做出反應,只要 deliver 到對的情緒,it’s good。」

    《燈火闌珊》劇照

    七十年代起活躍港台電影圈,大半生做電影,張艾嘉一路走來,早已認定,「電影是我一世的工作」,所以她總是思考還能學甚麼、貢獻甚麼。在成為今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得主的台上,她感嘆霓虹燈的消逝,也說出一番深怕電影被取代的感言。那是她近年實在的感受,串流平台興起,戲院也開始慢慢變少了。以前是電視人擠破頭想做電影,現在卻看似是電影人才反向往串流、電視劇裡去,「我就開始一路都思考,電影個 charm 在哪?」

    張艾嘉有她小小的執着,就是多年來很少出演電視劇,原因很篤定,「我想保留自己畀大銀幕。」每次在大銀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她總是為身為電影工作者而驕傲。對她而言,就算家中影音設備再好,仍無法取代大銀幕的魔力,「我們做電影的人,尤其做所謂低成本作品,很明白花了多少心機做電影。我們希望電影裡面,每一個聲音,每一個音樂的 note,每個人的表情,都有存在的價值,都希望你聽得到。」

    在電影院裡,house light 熄滅的瞬間,跟全場觀眾一起走兩小時的異世界旅程,「所有一切,是一個流動式的,感情的溝通,是 romantic 的一種感覺。浪漫不是兩個字,浪漫是一種 emotion,我希望如果大家可以找回去大銀幕看電影的浪漫。」

    如今不止是網絡、串流平台,人工智能的興起,也為包括電影在內的所有創意行業帶來挑戰,張艾嘉好多年前已有受日本 Cybergirl Nicky 啟發創作的《想飛》,近年也一直留意科技在行業的運用發展,她提到有外國平台會用數據、方程式來剪片,計算好每隔多長時間要有高潮位,「用這種方法時,其實你並不了解這部作品,(它)是個甚麼 mentality?是用 formula 去做,你又怎會…唉…」

    說到這裡,她嘆了好長好長一口氣,甚至還頓了幾秒,才續道,「是不同的,始終我都希望 —當電影人可以明白電影和其他選擇的 difference,電影應該會更加 interesting。」

    攝:Nasha Chan
  • 記錄|爭議聲中奪金像獎最佳電影 《給十九歲的我》團隊發言全文

    記錄|爭議聲中奪金像獎最佳電影  《給十九歲的我》團隊發言全文

    第4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今(16 日)晚舉行,全晚最受關注的「最佳電影」,由陷入倫理爭議並已停映的紀錄片《給十九歲的我》獲得。該片由張婉婷、郭偉倫執導,拍攝六名英華女學校女生的成長故事,本來於 2 月初公映,後因有份被攝的女生公開表達反對上映的萬言書引起爭議。英華女學校之後拒絕向香港電影金像獎提供紀錄片《給十九歲的我》,在遴選時向評審放映。

    《給十九歲的我》在今屆金像獎共獲最佳電影、最佳導演、最佳剪接三項提名,雖校方早前已宣布退出「最佳電影」遴選,其後因金像獎大會稱無退選機制,校方一個月後再發聲明稱未能向評審提供影片放映。最終電影仍在爭議聲中,獲「最佳電影」。

    該片導演張婉婷早前表示不會現身頒獎禮。《給十九歲的我》由聯合導演郭偉倫與一眾團隊上台領獎。以下為發言全文:

    郭偉倫:好幸運呀我哋得到呢個獎,好緊張,感謝呢套戲嘅靈魂,張婉婷小姐。接下來我讀出一封致謝詞。

    郭偉倫代張婉婷(Mabel)讀出:「過去一段時間,由羅啟銳死亡嘅黑洞,到《十九歲》面世,瞬間令我躲進一個可以栽種美麗植物嘅小小花園,再因為一場風波,將我一頭掉進一個漆黑嘅森林,這一切令我領悟到人生嘅無常。但是坂本龍一臨終的一句話,畀我好大啟發,「藝術千秋,人生朝露」。多謝呢段時間給我支持和鼓勵的人,多謝業界對呢套電影既肯定,令我在黑暗中漸漸見到曙光。令我知道人生雖然處於低谷,但仍然意味著前路只有向上的可能性。

    感謝石校長交俾我呢個任務,我地今生無悔。感謝所有參與拍攝的同學們,感謝你們面對自己、面對觀眾的勇氣,感謝十年來同我哋同甘共苦的團隊,人生有幾多個十年,可以畀大家追逐一個夢想。一齊面對高山低谷,最寶貴的是,呢十年的磨練,令我們成為莫逆之交。多謝大家。」

    另一位分組導演李淑嫻代未有到場的監製黃慧讀出致謝辭:「多謝對《十九歲》的肯定,這是以學校重建為基礎,見證一群小女孩成長,交織成反映社會時代,近距離觀察少女成長歷程,同時見證到教育、家庭及社會對成長的影響,感謝(校長)對我們的信任,將這麼艱鉅和奇特的任務畀我哋,令這製作能夠開始,令我們經歷這十年奇妙旅程。感謝各位同學的慷慨,分享成長的過程。多謝一班充滿傻勁的製作團隊,有他們的不離不棄,這製作才可以完成。最後請大家和我們一齊祝福張導演,婉婷同學,經過咗咁多個月無可理喻的折騰,祝願佢明天就走出幽谷,再接再厲,後勁更凌厲。」

    郭偉倫:感謝英華女學校,拍這個橫跨十年的紀錄片,多謝 one cool(電影公司),多謝一班無名英雄,抄了十年 transcript 的英華女學校同學。

    最後我個人想講一句,香港拍紀錄片的導演,請你們繼續努力去拍紀錄片,唔好驚。因為時代需要拍紀錄片,用鏡頭記錄我哋發生嘅事,記住唔好熄機,繼續行,唔好驚,拍咗先算,剪咗先算,上咗先算。

    附:第 41 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得獎名單

    最佳新演員:林諾《白日青春》
    新晉導演:何爵天《正義迴廊》
    最佳剪接:李謙明、張釗、石繕滎《正義迴廊》
    最佳服裝造型設計:吳里璐、郭淑敏《風再起時》
    最佳美術指導:雷楚雄、黃敏軒《風再起時》

    最佳攝影:鄭兆強《神探大戰》
    專業精神獎:石琪、羅卡
    最佳編劇:韋家輝、陳偉斌、麥天樞《神探大戰》
    最佳動作設計:黃偉亮《明日戰記》
    最佳音響效果:Nopawat Likitwong、游國樑、Sarunyu Nurnsai、Dhanarat Dhitirojana《明日戰記》

    最佳男配角:許冠文《風再起時》
    最佳亞洲華語電影:《海的盡頭是草原》
    最佳視覺效果:鄒志盛、梁偉傑、郭泰、羅慧媚《明日戰記》
    最佳女配角:王菀之《飯戲攻心》
    終身成就獎:胡楓

    最佳原創電影音樂:黃衍仁《窄路微塵》
    最佳原創電影歌曲:我這樣活了一天《流水落花》
    作曲:永夏 填詞:林若寧 主唱:鄭秀文

    最佳導演:韋家輝《神探大戰》
    最佳女主角:鄭秀文《流水落花》
    最佳男主角:劉青雲《神探大戰》
    最佳電影:《給十九歲的我》

  • 專題|廣東歌與港產片飄洋過海:移英港人與香港的距離

    專題|廣東歌與港產片飄洋過海:移英港人與香港的距離

    過去半年,香港流行文化盛事連連。

    張敬軒演唱會門票開賣 15 分鐘已售罄,宣布加場;RubberBand 在可容納萬名觀眾的場館舉行演唱會,場面墟冚;黃耀明宣布舉行演唱會,不少歌迷已買好入場票,引頸而待。稍早之前,《毒舌大狀》上映,頭一兩星期,戲飛一票難求;由金牌編劇到新晉導演的港產片如《飯戲攻心》、《過時 · 過節》、《窄路微塵》、《正義迴廊》等紛紛上映,贏盡口碑… 

    但上面說的,都不是發生在香港,而是英國倫敦。

    攝/PW

    3 月底,RubberBand 舉行《Ciao》World Tour 巡迴演唱會,第一站在倫敦 OVO Arena Wembley 舉行。主音 6 號高呼介紹:「我哋係香港嘅 RubberBand」,又宣布:「今日 2023 年 3 月 24 號,RubberBand 嚟到倫敦!」

    一開場,現場播出聲帶,熟悉的聲音漸漸充滿會場:富豪雪糕車的音樂、經典電視片頭、友好乾杯、嬰兒哭啼聲…… 在點點星光投影下,band sound 奏起,主音 6 號開腔唱出第一首歌《Dedicated to…》。整場演唱會的歌單,除了《Ciao》、《未來見》、《練習說再見》等呼應近兩年移民潮的歌曲外,選曲亦圍繞著描寫香港日常市井一面,像是描寫街市的《豬籠墟事變》、講少數族裔踢街波的《細街盃》等,與佈幕上投影的香港街景交織,猶如把香港「帶到」倫敦現場。

    RubberBand 演唱會背景出現香港樓景(攝/Joey Kwok)

    英國內政部數據顯示,截至去年底,當局共批出了近 15 萬份 BNO 赴英居留簽證申請,香港移民群體在英國多個城市逐漸形成。每當有香港歌手舉行演唱會、或戲院上映港產片,明明身處倫敦,觀眾排隊等入場、等廁所時,身邊所有人卻幾乎無一不是講廣東話,感覺儼如身處香港。碰見舊雨新知,少不了互相問候打招呼,「哇你咁遠都揸車落來倫敦」、「呢位係我街坊…」

    或就如 6 號演唱會上所言,「嚟到呢度都係自己人」,「音樂畀到 connection 我哋幾個,都畀到我哋同你哋(之間)。」

    在距離香港 9500 多公里的地方,來自同一故鄉,說同一語言的人,因著流行文化在一起。

    RubberBand 演唱會倫敦站,台下大部分是香港人。有觀眾說,「這不止是一場演唱會,這是一次久別重逢」。(攝/PW)

    *                *                *

    遲來的香港電影

    英國戲院上映港產片,香港歌手越洋舉辦演唱會,這些活動在近幾年逐漸變得常見,原因不難理解。

    從事 IT 行業、現居倫敦的港人樂仔 2018 年赴英國 working holiday,本來只是旅居 2 年的計劃,卻因著 2019 年後香港大環境轉變,住下來就是 5 年。他說,初到埗的時候,在英國想找個港人做朋友都不多,遑論想像過在幾年後,竟有機會在英國大型院線的正場時間,看到香港最新上映的電影。

    「就算之前有(上映),最多都係得一兩場,一係買唔到飛,一係唔啱時間。但呢家一上就四、五間戲院都有,一個禮拜兩三場,易啲就時間。」樂仔 說,早幾年想看最新港產片,多數都是等電影在香港落畫後,於網上串流平台上載,「一定會有時差。」

    香港電影節(英國)活動

    隨著移英港人數目漸多,香港流行文化在英國出現一定需求。以最近創香港票房歷史紀錄的《毒舌大狀》為例,倫敦大型院線 Odeon 在今年年初每日上映三場,但最初兩星期仍是一票難求。

    去年,移居英國的《十年》導演伍嘉良和編劇黃靜在當地舉辦了第一屆香港電影節,於倫敦、曼徹斯特等四個城市上映 16 套香港作品,當中亦包括幾套未曾於香港公映的反修例電影。電影節門票開售當天,戲院網頁不久就因無法應付龐大流量癱瘓,其時開幕電影《時代革命》門票更是加場後再迅速售罄。至今年 3 月香港電影節迎來第二屆,除了有更多英國城市加入放映行列,放映清單也加入了《1 人婚禮》、《叔 · 叔》等幾套主題與抗爭無關電影。

    90 後的 CC 在 2021 年 7 月與哥哥移民英國,她形容自己是個「comfort zone 好細的人」,讀書時去過加拿大 exchange,已知道自己不太喜歡在歐美生活,但最終還是移民,「無辦法,覺得香港已是一個無希望的地方。」

    2021 年中,香港機場移民潮(圖:Amanda Mok)

    現全職在倫敦一間大學當文員,CC 說,雖然身邊同事們都很友善,但在全英語環境工作整天,加上因成長、文化背景差異,彼此之間隔閡難以完全消弭,她每天放工後總覺疲憊不堪。而在回家後打開電視播 ViuTV 劇集、看香港 YouTuber 影片,放假去戲院看港產片,就成為日常最重要的調劑。

    「我喺屋企時,只要開住 YouTube 上面香港人的 channel,睇 Viu 節目重溫,甚至只係睇下新聞、睇下《綠豆》,呢啲嘢都已經會令我好舒服… 」,「始終廣東話係令自己最舒服的語言」。

    初到埗英國時,還未有太多戲院會上映港產片,CC 只能靠在網上收聽商台 DJ 及 ViuTV《爆谷一周》訪問電影導演,或在 YouTube 觀看港產片預告片,來一解未能先睹為快的遺憾。 

    直至 2021 年底,英國幾乎與香港同步上映《梅艷芳》。那是 CC 到英國後第一次入場看港產片,前一晚興奮得幾乎睡不著,「真係無諗過可以睇到」。雖然一張門票盛惠十幾英鎊,「點都要去睇。」

    一名移英港人提供的戲院收據,右方為《正義迴廊》的戲票。

    因為熟悉所以喜悅

    「嗰個喜悅係,有啲你好熟悉嘅嘢,《梅艷芳》個 setting 又係舊香港,一來講廣東話啦,二來啲場景、衫,全部都係啲好 familiar 嘅嘢…好開心。」後來她甚至買了某一家較常上映港產片的院線年票,幾乎逢港產片必睇,其中《飯戲攻心》、《正義迴廊》和《毒舌大狀》都分別入場二刷。

    仍有機會在大銀幕看一齣港產片,CC 形容,那種感覺和看外國電影,或是在家裡上網睇戲,氣氛和感受都截然不同。「一來(西方電影)無字幕啦,你要好專心咁聽,又好似唔係好明啦,二來,其他人哋笑的位,我未必 get 到。但睇《毒舌》呢,你就會 Feel 到大家有共鳴的位都差唔多,就可以好盡興咁笑啦。」

    2018 年到英國的樂仔則說,人在異地,不論是香港電視劇、電影,都比以前在香港時看得更多。「好犯賤㗎嘛,你喺香港就 — 睇下美劇先!我可能會在 Netflix 揾嘢睇,都唔會無啦啦走去睇 ViuTV。」

    但人在異鄉,才忽然發覺很久沒聽過廣東話,加上疫情兩年,英國斷斷續續封城,他用 VPN 連上 ViuTV 網站,由劇集《男排女將》開始看,從一個不知道 MIRROR 邊個打邊個的在英港人,到把《全民造星》、《ERROR 自肥企画》等都從頭看了一遍。

    2022 年中,香港紅館

    樂仔認為,部分節目口碑好,看見香港朋友 Whatsapp 講起、或在討論區上有網民討論,自不然加入去看,其次是因為香港社會氣氛恢復平靜,「2019、20 年的時候,成個香港社會都停滯咗,就算有嘢睇你都唔會想睇」,「但之後 2021、22 年就睇返多好多。」

    2017 年已移民英國、現居倫敦的阿 Y 亦說,自從英國這邊更多時會與香港近乎同步上映港產片,她與仍在香港的朋友的話題,又補回了討論電影的一塊 — 例如朋友大讚《正義迴廊》精采絕倫,她覺得有些細節還差一點;朋友推介《飯戲攻心》非常過癮,她等幾星期就等到在英上映。

    「雖然都會遲少少架啦,但我可能都係慢佢哋一個月?就睇到套戲,可以揸緊個尾水同朋友去討論套戲啦。」

    阿 Y 言,就算以前在香港,自己也非經常去戲院。但現在如要入場睇戲,都會把 quota 留給港產片,「我想真金白銀畀返個票房,等佢哋知道仲有咁嘅需求,希望仲有呢樣嘢可以產出。」

    在倫敦重遇「紅館」

    除了電影,自去年開始,陸續有香港歌手選擇遠赴英國舉行演唱會。喜歡聽 band sound 的CC,由今年年初的 ToNick,到 RubberBand、周國賢演唱會,她一場也不放過。

    「其實好奢侈啊,因為我人工係比起在香港真係低……但我又覺得好難得。」CC 臉有難色,「但係又好想去… 我之前睇 ToNick 呢,我坐喺度,真係覺得好夢幻,竟然可以睇到香港 band show。」

    剛過去周末在倫敦的 RubbberBand 演唱會,彷彿成為在英港人社群中的一件盛事。 CC 當天和哥哥及朋友去到附近,在停車場泊好車,一路走到會場,沿路都是講廣東話的人,碰見不少朋友;撞見在英名人 Bob 叔,又忍不住湊熱鬧合照打卡。CC 的哥哥說了一句,這裡真像尖沙咀。

    「好似有種時空交錯……好似去紅館睇 show 咁,好開心。」

    RubberBand 倫敦演唱會開始前,攝/PW

    演唱會和看電影比較,現場音響震動、舞台效果的感染力,與身邊其他人以相同節拍擺動或跳躍,均令參與演唱會者更容易有一份同在感。CC 最深刻一幕,是 RubberBand 唱出《好好地過》時,佈幕投影出香港熟悉的景色,例如天橋、公共屋邨、街道。

    「都有啲感觸…始終係自己屋企。」

    阿 Y 從小已是廣東歌發燒友。從讀書時開始聽電台,當年最當紅的陳奕迅、容祖兒、陳慧琳、鄭秀文,都是她生活的重要部分。每年總會開著電視看《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直播,同學買了新唱片,又會借歌詞來看。高中第一次儲錢看楊千嬅演唱會的感覺,她形容是至今最深刻的演唱會記憶。

    「我以前細個無去過睇 live music 啦,但原來你置身裡面,個歌手把聲,係可以大到好似包住你咁,」阿Y說,雖然自己現在已不再聽楊千嬅,那次經驗記憶猶新,「感覺真係好震撼、好感動。… 你去睇 live,你覺得個場好似好多人同你都係志同道合… 你會覺得,啊原來好多人係同我一樣。」

    阿 Y 嘆自從幾年前赴英,不少自己近年喜歡的歌手如 Gin Lee 在香港舉行演唱會,都未有機會欣賞;而以往經常一起看演唱會的鐵腳,「無得陪佢,都係有少少遺憾。」

    攝/Joey Kwok

    RubberBand 演唱會上,到完場亮燈,CC 才發現原來身邊一起觀賞演唱會、剛才一起大合唱、一起揮動雙手的,由看起來十來歲的青少年,到頭髮花白的叔叔姨姨都有。

    「大家都投入同一件事,好開心,啲歌都係我成日聽的歌… 」「對於我嚟講,聽到好熟悉嘅嘢,我就覺得好安全。我覺得呢種開心,係有一部分來自熟悉感、安全感。」

    現今資訊科技發達,即使未能經常去戲院或親身入場聽演唱會,香港流行文化仍以不同方式陪伴在在英港人。也是在 2021 下半年赴英、現居曼徹斯特的  Peggy,女兒剛出生半年,日常基本上 24 小時在家庭湊女。她每天去起床走到樓下客廳,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電視,一邊照顧女兒,一邊放著 Mill Milk 或其他香港 Youtuber 影片,沖涼時又習慣放著廣東歌。

    攝/PW

    Peggy 說,因弟弟工作的地方有不少都是隻身移民英國的年輕人,她和父母有時都會邀請他們過來吃餐家常飯、喝碗湯。今年年初,MC 張天賦舉行個人首次紅館演唱會《This is MC》,有弟弟的同事購買了網上直播門票,結果大夥兒聚在他們家一起看演唱會、打邊爐,渡過歡樂的一天。

    演唱會直播到尾,有人建議,快點留言「encore from Manchester」啦,想不到一呼百應:「encore from Sydney」、「encore from Canada」,甚至「encore from 將軍澳」、「encore from 元朗」… 等留言湧進 chatroom。

    「好好笑。你真係發現 — 唔單單係英國同香港,而係全世界香港人,有同一個目的嘅人,都咁樣一齊 enjoy 緊個 show。」

    Peggy 記得,MC 在尾場演唱會 Encore 時,翻唱 Jay Fung 馮允謙的《給缺席的人唱首歌》。那是她第一次聽這首歌,心有戚戚。

    演唱會時正值農曆新年,她想起以往每年都會一起去飲早茶、拜年的朋友。「我比較幸運,我父母都有過來,但我都會掛住啲朋友」,「始終爭咁啲嘢。」

    除了拉近和故地的距離,香港流行文化亦連結起本來互不相識、卻一同到他鄉開展新生活的港人。

    CC 之前因觀賞 ToNick 演唱會,在 Telegram 群組上認識了一班港人結伴一同去演唱會,之後更成為朋友,後來仍偶爾會見面吃飯。

    CC

    她說,自己生性內向,在香港時朋友不多,移英後更因香港工作經驗不被承認,收入微薄到要放假到餐廳洗碗兼職,一度感到迷茫及自尊受創。但正正是因為廣東歌,及在這邊認識到新朋友,令她重拾對英國新生活的憧憬。

    「我留喺香港的話,我人工 okay,可能我成世就會係咁過… 嚟咗呢度,可能同以前的朋友會疏遠咗,但又會有新朋友,我日日聽歌,有時都會諗通咗啲。」

    她說自己喜歡小克、林夕的詞,歌詞裡禪意,都像鼓勵她放下執著,「緣起緣滅。有聚,就有散,但又會有下一個聚。」

    6 號在演唱會上形容,過去一段時間,香港人都在不停練習講再見和 Hello,亦如他們從獨立樂隊走來多年,到今天在歐洲舉行演唱會,中間經過了很多努力、很多困難,但仍「終有一日會見到大家」。

    攝/PW

    「我哋會繼續努力… 因為音樂俾到個 connection 我哋幾個,都畀到我哋同你哋。」6 號說,「時代變好、變壞,我哋繼續寫歌;距離有遠、有近,我哋繼續寫歌,因為…唔知呢,其實原來係—以為好遠,又可以咁近。」

    音樂隨即奏起,6 號唱起《未來見》。

    高峰的風景多美好
    也共遍 踏塵跟土
    在這秒鐘 仍一起看夕陽
    約定 未知那遠路裡
    同看著時代飛舞

    幾張臉略過 未留座
    只得你 始終也明白最初
    是誰能讓我可
    在寬廣的未來
    無懼的 去唱著歌
    無憾的 可做我

    撰文/梁凱澄
    攝影/PW(文末黑白照)

  • 專訪|《白日青春》導演劉國瑞,怎樣拍出最真實的香港難民故事?

    專訪|《白日青春》導演劉國瑞,怎樣拍出最真實的香港難民故事?

    《白日青春》中,巴基斯坦難民家庭的哈山(林諾飾)以及游水逃難來港的上一代難民陳白日(黃秋生飾),兩代難民上演一場公路逃亡的故事。

    導演劉國瑞的家族史,也是一場移民的故事。祖輩來自福建,父母在南馬小鎮麻坡定居,他的哥哥及姐姐均去了台灣唸大學,他則在 2008 年剛剛十八歲就來港,去了城市大學唸商科,輾轉做過大學教學助理,拍過電視廣告,其後開始影像創作,一磨劍就磨足十年,直至去年始踏上金馬獎頒獎台,憑首部長片《白日青春》一舉贏下最佳原創劇本、最佳新導演及最佳男主角獎。

    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fb(攝影|李思敬)

    難民的故事 移民的故事

    《白》破天荒以在港難民為主題,卻又驚人地寫實,是劉國瑞多年積累而成。

    多年來,他一直想拍異鄉人的故事。約五至六年前,他在協助懷孕外傭的機構 Pathfinders 中做義工,幾乎每一兩個月就去一次。機構為單親媽媽辦各種工作坊,有外傭,也有難民,他的角色就是在旁照顧小朋友。他發現,約三四歲的年幼孩子,語言發展較遲緩,自我表達或溝通能力較差,「好多媽媽唔識廣東話,就要用英文— 可能都係 broken 的英文 — 而小朋友有可能唔想學返佢哋啲鄉下話。」平日,因為圈子小,孩子得不到外出的機會 — 這一點也反映在《白》中哈山與陳白日一起逃亡時,問:「呢度邊度?我從來冇嚟過九龍。」劉國瑞一直與來自印尼的難民家庭保持聯繫,有時接到問中文功課的訊息,也不吝回覆,亦曾與一個特殊的埃及難民家庭進行訪談,對方二千年代抵港,聲請雖獲入境處確認,卻未能獲聯合國難民公署審核認可,因此永遠滯留香港。

    《白日青春》劇照

    因此,片中借用了不少難民的真實故事,對白鮮血淋漓:難民母親面臨領養或墮胎的選項,偏偏回教或天主教禁止墮胎,這樣的掙扎,他放到片中;不超過百分之一的尋求庇護者聲請獲確認,唯有獲確認成難民才可受聯合國難民公署安排,到第三國安置 — 因此加拿大是難民的夢想國,而「聲請人」及「獲確立聲請的難民」兩個身份之間難以逾越的天塹,他也投放到主角林諾的難民家庭身上。不過,拍紀錄片出身的他無意鋪陳太多事實,或者議題論述。劇本越寫下去,劉國瑞越覺得要走得更闊,走得更深,而借助尋求庇護者的處境,他更想問的是:何為香港人?「呢套戲都係關於一個身份認同的問題。」

    作為遷移了幾代的馬來西亞華人,作為一個移民,他與難民共感之處,正是那些困惑無助的時刻。大學抵港後,他才學會廣東話,即使一副華人面孔,時至今日日常生活中,仍會因對方廣東話語速太快聽不清楚,或者講得不好,被收銀員、的士司機斥罵,無奈道「呢啲實有」。

    移居的陣痛不會完,問他是否認同「少數族裔」一詞?劉國瑞重複了三次「我不認同」,「冇少唔少數…事實上就係佢入面有好多唔同的 class。」光是他認識的香港的少數族裔,有住石澳獨立屋、紮根多代的印度人,也有住在深水埗、葵涌的窮人,而從事外賣的少數族裔一個月甚至可賺三四萬,比他月入還高。當我們借用「少數族裔」一詞時,在談論什麼?「某程度我都係少數,但族裔係華人,所以對我嚟講冇乜分別,但係咪代表我的社會狀態好啲呢?某程度係,但論搵錢或財富可能我仲差過某些人,所以唔係咁絕對。」

    「我比較重視 context(環境脈絡)多過 label(標籤),」馬來西亞人就是一個複雜的例子,「馬來西亞係一個國族,文化上你係一個華人,但係華人又會分福建人、廣東人、潮州人……而我人喺香港住咗十幾年,咁係咪一個簡單的界線,可以概括我的 background 呢?」在馬來西亞多元社會,華人非回教徒反而是少數,他就曾聽聞,齋戒月份時,華人學生也不可在回教學生面前進食;在香港情況顛倒,他變成多數,卻促使他把關注投放在外來的回教徒身上。

    製作:穿梭宗教文化的多重宇宙

    另一個《白》製作過程中,前所未見的難題是,在香港宗教和文化的多重宇宙之間,如何盡可能忠實地貼近一整個族群的面貌。

    《白》的非華裔角色數量約佔全部角色一半,數量之多在港產片中絕無僅有。「相對一個人或一個家庭,我比較有機會 present 一個 community。」劉國瑞希望,片中呈現的少數族裔,「不止一種人,不止一種職業,亦不止一個 idea」,能讓觀眾多少理解其多元社群,同時拉闊香港電影中非華裔角色的光譜。

    《白日青春》劇照

    劇組聘有烏都語指導,戲中烏都語對白約佔三成,廣東話七成。劉國瑞花了兩年半寫劇本,寫了十多個版本,分別用中英文寫成,待定稿後,仍需要再與烏都語對白指導討論,逐場翻譯對白。不過,他 2018 年的劇情短片《末路窮途》 — 描寫出獄後巴基斯坦移民,為挽回妻兒,四處找工作,最終做 Uber 外賣司機的故事 — 因此他一早對巴基斯坦宗教文化有一定理解,這次只需微調表達方式。

    對白不難,遇上第一個難關反而是選角。劉國瑞曾嘗試尋覓真難民飾演主角哈山,奈何實際不可行 — 在港免遣返聲請人被禁止從事有薪及無償工作,僅聲請獲確立的難民合乎資格向入境處申請酌情工作許可。按立法會數字,截至2020年四月,僅有 204 宗工作申請獲批 — 何況哈山是個少年角色,未成年難民未必能獲批工作,劉國瑞思前想後幾個月,最終放棄。

    片中主角的家庭是信奉回教的巴基斯坦人,劉國瑞拍攝時首先考量如何精準地呈現其文化習慣,並不至落入刻板印象(stereotype)的窠臼中。除了飾演哈山的林諾確實是巴基斯坦移民,飾演其父母的演員潘文星(Inderjeet Singh)及喬加雲(Kiranjeet Gill)均是在港紮根多代的印度人,操流利廣東話。「始終你要搵巴基斯坦演員係有難度,因為佢哋家庭相對上保守,要(在鏡頭前)演出 — 尤其女性 — 好難。」劉國瑞曾經與數名巴裔女演員洽談,然而礙於女性角色到一定年紀,普遍需戴頭巾,而且家庭未必能接受女性拋頭露面現身大銀幕上,最終不成事。所有角色中,僅有前往加拿大的難民小女孩由巴基斯坦人飾演。

    喬加雲(Kiranjeet Gill)在戲中角色(圖片來源:白日青春製作特輯)

    潘文星及喬加雲是旁遮普人,該地區在 1947 年被分割,西屬巴基斯坦,東屬印度,兩名演員和劉國瑞一開始不無憂慮,由他們扮演巴基斯坦人或有醜化之嫌,或在社群中招致非議,幸得來自巴基斯坦的烏都語指導力助,調整成巴基斯坦口音,功不可沒。

    伊斯蘭教徒禁酒,禁止墮胎。《白》亦多次在邊界游走,但把細節捉得緊,其中被刪去的一幕描述哈山母親 Fatima 幾許掙扎,考慮服藥墮胎,但決定不 — 這段最終因不影響故事完整度,拍了也未有剪入成片;連片中的南亞幫在回收廠飲酒,他也解釋當中設定上有其他族群,例如印度人、埃及人,並非全部是穆斯林。片場,攝製隊亦時時照顧演員們的飲食及衣著需要,附近有清真食品,就會提早預訂。

    「我自己印象好深刻係喺香港,作為伊斯蘭教徒,要實踐你的生活模式係好困難。」正式開拍前,劉國瑞曾找來約十多個少數族裔小演員,與林諾一起上表演訓練。每逢放飯,小朋友都蜂擁去麥當勞買魚柳包,只因那是麥當勞餐牌上唯一獲清真認證的食物,也是對回教徒而言,最易取得、最安全的選擇,小朋友沒有抱怨,導演反而想:「係咪真係冇其他選擇?當然呢個唔係我一個人(要)改變,係成個社會。」

    《白日青春》劇照

    流徒:現實與虛構的經驗

    組成《白》的主要團隊時,劉國瑞有意識挑選擁有遷移經驗的成員:監製鄭保瑞是澳門人,小時移居香港;攝影師梁永佳在美國唸書;法籍剪接師馬修在中國為名導賈彰柯工作多年;配樂則是《幻愛》的陳玉彬、林鈞暉負責,後者也曾在美留學……「我們對香港,都不是純粹香港人咁睇。」團隊合力以異鄉人的視角,說香港異鄉人的故事,與香港人眼中的香港,有一段距離,「可以理解嗰種人在異鄉比較無助的情感,更捉到戲入面的一種核心。」鏡頭語言、色調、配樂細節等營造獨特風格,用手搖鏡更顯真實,又在配樂上採用減法,劉國瑞舉例,他會要求把原有十層聲音的配樂去蕪存菁,剝剩兩三層 — 文化的多重宇宙中,那種空落落的極簡風格(minimalism),反而更加突顯難民的孤寂感。

    難民被迫隨邊界流動,普通人移居,尚有選擇的餘地。劉國瑞選擇來港,甚至有過去美國唸電影的機會,最終又放棄,「我同難民唔同,佢嚟咗呢度,一定要等,一定要完成審批,即係佢冇乜選擇。」

    對他而言,身份是多重的,歸屬感也是多重的。「歸屬感可以好 exclusive,只可以係一種,但對於我嚟講,是 inclusive,或者對於我嚟講,所有 border 都係暫時嘅。」這一點,包括國族的邊界。2019 年前,他為港台拍攝外判紀錄片《海上的吉普賽人》,追訪世代居於蘇六海的海上游牧民族海巴瑤族。一千多年來,海巴瑤族逐水而居,捕魚為生,在現代的國界出現後,卻被迫劃分成馬來西亞、菲律賓和印尼人,甚或不被接納,成為無國籍者。「所以你點樣定義自己做咩人?對我來說,我哋而家所有框架都係現代的,而邊個可以保證這些國家同埋邊界,幾十年後會唔會改變呢?」

    劉國瑞曾為港台拍攝外判紀錄片《看見溫度 2020:海上的吉普賽人》,《過時.過節》導演曾慶宏任攝影,劉國瑞任水底攝影、剪接及導演,《憂鬱之島》導演陳梓桓任收音

    《白》在事實面上接近真實 — 尋求庇護者在制度上中陷入多重弱勢,被警方針對,被視為「假難民」,這一點毋容置疑。然而《白》始終是劇情片,游走於現實與虛構的界線之間。「(難民)撞車死有冇發生過,會唔會發生呢?有冇一個真實的 case呢?咁就冇嘅,如果你話(難民)運毒、追捕有冇發生過呢?有發生過的,(難民)搶槍有冇發生過呢?據我所知係冇,係擺咗一個 fictional context 去 present。」

    「我從來都唔 define 佢(《白》)係一個為 asylum seeker(尋求庇護者)發聲的一套戲,而係一個父子感情的公路電影,但係有一個現代的 asylum seeker context。」

    歸屬:做個流動的地球人

    若果非要找一個社群,一份歸屬感,劉國瑞會說是來自拍紀錄片的圈子。十年間,劉國瑞一步步走向影像創作的路上,曾在采風電影的紀錄片大師班訓練營,認識了一班同樣拍紀錄片、非科班出身的影像人,當中包括《正義迴廊》編劇葉偉平、2015 年曾入圍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的陳巧真,以及拍攝《憂鬱之島》的陳梓桓 — 二人結緣十年,劉國瑞曾為陳梓恒的偽紀錄片《作為雨水:表象與意志》擔任編劇,而陳梓桓亦為《海上的吉普賽人》負責收音。近年香港電影圈子中出現新氣象,他為此鼓舞,也多次出席新導演聯合謝票場,但要像《正義迴廊》票房破四千萬,他也不強求。

    劉國瑞憑《白日青春》贏得第 59 屆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一刻(圖片來源:金馬影展 fb,林軒朗攝影)

    本周《白日青春》終於上映,「我係個幾隨緣的人,套戲都係有佢條命,都冇乜期望……由一開始寫劇本冇乜期望,不覺得會拍出來,不覺得搵到錢,不覺得可以搵到合適的演員,不覺得會去影展,不覺得會攞獎,但次次佢發生就發生。」劉國瑞寧可隨緣,反而少一點壓力,少一點過份用力、過份渴求成功的迫切感,「就算而家你問我係咪一個電影導演,我覺得都唔係。」

    下一部長片,劉國瑞計劃回到馬來西亞拍攝。漂泊多年,父親在七年前中風,疫情前他一年回去五六次探望,他也多年沒有在當地生活,或者是時候把故鄉的情感拍攝出來。「香港是一個好開放的城市,你來很容易,你走都好容易,所以對我而言,沒有太大的牽掛。」雖然劉國瑞已成家立室,太太是香港人,但身為電影人,他的工作是流動的,甚至更願意定義自己為「地球人」。「我的離開,同其他香港人的『走』唔同,始終我個根唔喺度……哲學層次上,呢度唔會係我最後一道防線嘛。」他已將對香港的大部份愛恨情仇貫注入作品中,離開與否,至少尚能確認,他的人生與香港的關係會保持「現在進行式」,「不會 close(緊密)到,呢個地方不停變緊。」

    文/張子月
    攝/H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