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ERROR 肥仔：我好想跳唱，但無人當我哋係歌手

聽快歌、落 Disco 的童年

今年 33 歲的梁業（肥仔）在不同訪問都提過，自己對跳舞的興趣，可能源於童年。那時他只有七、八歲，母親常帶他和表姐到鄉下的 disco，把他擱在音響喇叭上面，小肥仔就隨著音樂晃動身子，或許因為這樣，從此對跳舞有種本能式的好感。

但在他成長的年頭，香港跳唱偶像有如鳳毛麟角。他記得，其時最火紅的明星是 Twins，最出名跳唱的青春偶像是 Boy’z，明顯跟如今大家認知的跳唱歌手大有分別，「不是爆跳、跳到痴線那種」。那時候也沒那麼多後生仔上跳舞班，肥仔第一次學跳舞，只因郭富城《Para Para Sakura》爆紅，11 歲的他在家播著母親朋友買來的 VCD，嘗試自學舞步。

直至 16 歲那年，偶然看到雜誌上面一間 dance studio 的招生廣告，突然萌生學舞念頭。獨自走上 studio，學了幾堂，最初他也搞不清楚是什麼一回事，但跳著跳著，又認識了新的朋友圈子，肥仔愈來愈喜歡街舞，也愈來愈享受那種音樂氛圍。如今他想起，小時候根本也只喜歡聽快歌，「黎明、郭富城我聽快歌，連張學友、劉德華都是聽快歌，唔聽慢歌嘅…因為我覺得聽歌一定要好 high 的。」當時街舞班上只有他一個肥仔，但老師讚他靈活協調，他跳來愈來愈有自信，便一直跳，直到今天。

很多跳舞了得的人都以舞蹈員為志業，但學了街舞一段時間，肥仔已經發現，那條路他似乎行不了。「Dancer 永遠男生就一定選高大靚仔，女仔也不能太矮，亦要夠『索』，這是行內多年來的規矩。」一旦未能符合這些要求，就算跳舞多厲害，也無緣成為 dancer。肥仔身邊不少朋友都去了做 dancer，為藝人伴舞，他一直苦無機會，只能羨慕外國的舞者。「外國實力行先，真的會有 casting，跳得好的人，你收唔埋的，可以用實力令人貼貼服服。」

「入 MIRROR 我就是 SJ 的神童」

Dancer 路不通，只能找其他路徑，走下去。於是有段時間肥仔主力教跳舞，同時在朋友引薦下當起排舞師，「做 dancer 那些人，永遠是排舞師排完（舞步），係咁記 step；你無得做 dancer，咪有時間去研究一下點排舞囉。」他微笑回想，「無呀，咁樣諗會好啲囉，你再想想，排舞師的地位是高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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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失望感覺逐漸消失，因為他自問比起香港很多人，自己的跳舞生涯已經順利得多。「好多人排舞排到五六年先開始有人搵佢，但我不是，有好多機會，大學 danso 的同學嘗試讓我排，還有很多人給機會我慢慢去浸淫，於是別人覺得我排得不差，幾好睇，我的品牌慢慢 build up，也愈來愈多人找我排舞。」

但作為舞者，他心底的最大願望，依然是於舞台上發熱發亮。最難忘是某次獲邀於一間大企業在亞博舉行的 annual dinner 表演，肥仔隨升降台登上舞台中央，在萬千觀眾前面跳唱《Gangnam Style》，「唔知道啲人係咪真的當我是 PSY…我一出來就聽到啲人叫到痴線。我心諗，原來舞台的魅力咁開心、咁吸引。」那種受萬眾注視的感覺，是每個表演者的夢想，而肥仔想嘗試向此邁進。正好遇上第一季《全民造星》招募，自問跳得唱得還懂得構思表演的他，便馬上報名。

之後的事就在大眾眼前發生：肥仔在節目中一鳴驚人，最終在決賽獲得第四名，隨即與 ViuTV 簽約。他回想五年前的事，「開頭收的 order 是，我和保琦都入 MIRROR…」聽到這句，身邊的宣傳人員都笑作一團。「喂，笑咩呀！」肥仔作指責狀，其實自己也笑了。

隔了幾秒，他才認真說下去：「那時我覺得，如果在MIRROR，我可能就是 Super Junior 裡面，「神童」的位置。」

綜藝原來也不錯

結果卻沒成為神童。2018 年底，ViuTV 安排他和保錡、193 和阿 Dee 組成「宇宙天團」ERROR。最初肥仔還抱有一絲希望：其實阿 Dee 都懂得跳舞，只要逼到 193 和保錡一起跳，ERROR 不也可以像 MIRROR 一樣？成團首年，他時常提議隊友嘗試跳唱，但被拒絕了許多遍之後，也只得暫時放棄。

「一個人為什麼記不住舞步，或者跳唔到？其實視乎你喜不喜歡那件事，如果你熱愛那件事，怎都可以練好佢，但佢（193）就係真心不喜歡跳舞，就算你幾用心教，佢都是一樣。」

身為 ERROR 隊長，肥仔不止一次說過，為了團隊著想，他經常收埋自己的真實想法。

像最近 ViuTV 播出 ERROR 演出節目《究竟讀緊乜》，其中一集肥仔玩遊戲受罰要喝伏特加，之後在節目上稍為情緒外露，說話大聲，隊友們都笑他是喝醉了。如今受訪他說，當日其實沒醉，只是稍為解放自己。「認真講，如果我真係放的時候，都可以好 hyper，但調返轉，如果我跟保錡、193 一樣咁癲，無人去收科，其實整個團就很容易瀨嘢，所以我有時會勒住自己。」

隊員們擅於綜藝，不愛跳唱，於是 ERROR 成團至今一直向此路邁進。觀眾明顯很受落，ERROR 節目做完一個又一個，連肥仔亦漸漸接受定位。「想不到做綜藝又 work 喎，而家有時就係睇個反差之嘛！」

但副作用卻是 ERROR 總被視為搞笑組合，「人家不當我們是歌手，就不會邀請我們去一些音樂活動、音樂祭…」肥仔形容，這定位令 ERROR 眾人少了現場表演機會，對此感到可惜。「無喎，每個人的起步點不同，無得強迫人點標籤你。」有可能說服大眾嗎？他斬釘截鐵：「改變唔到。咁容易改變的話，193 都變成我啦！」

點解唔睇本土睇唱？

去年 12 月，ERROR 於九展舉行「明星生活」演唱會，其中肥仔跳唱了郭富城一系列舞曲，連續 12 分鐘的個人演出，令許多人刮目相看。表演片段於 YouTube 有近 14 萬人看過，其中一則留言獲得眾多讚好：

老實講，我覺得肥仔係咁多個裏面最有機會衝出亞洲甚至衝上國際。佢只要有首好似江南style 嘅歌，再加上一套自創嘅舞步，以佢嘅身型加上佢嘅舞技，一定吸引到好多人嘅眼球。

雖然在 ERROR 沒什麼空間發揮跳唱本領，但肥仔 2021 年起獲安排作個人發展，「一聽到有得 solo，『真架？』會有種做乜都得的感覺。」終於有機會做自己的作品，他用盡全力，想炮製罕見於以往香港樂壇的跳唱表演。「好多人在看韓風、韓流，我會覺得，點解唔可以睇返自己本地嘅嘢？真心，本土音樂真係咁差咩？點解唔嘗試支持下？你可以繼續支持韓國嘢、J-pop，其他地方也可以，像現在流行泰國那些，但是我覺得…捍衛本土文化，都是幾重要的事。」

第一首歌叫《Lady Killa》，K-pop 風格派上廣東歌詞，拍 MV 時肥仔甚至碌盡人情牌，請來舞圈最強勁的班底來助陣。結果坊間反應不錯，不少人說廣東歌原來也可達到這個水平，肥仔有點不解：「其實從來都得，係你唔做之嘛。」

自此更視發揚港式跳唱為己任，「大家被香港的 pop music、那種情歌洗腦洗咗太多年，覺得廣東歌這樣才是最好聽。但其實不是，i don’t think so。」當然他也深知，香港樂壇向來少舞曲，亦有結構性原因，「做快歌你需要 dancers，需要拍 MV，資源同成本都大好多。」

出道以來，肥仔一直以登上 MAMA 舞台為目標，有了 solo 跳唱作品，離夢想似乎邁進一大步，但有段時間他又覺迷失。去年 11 月播出的節目《ERROR 自爆 96 小時》，其中一場就記錄了他鮮有對外流露的這一面。

如今回想，肥仔也承認一直嚮往成為 K-pop 那些跳唱偶像，「當你見到 PSY 咁紅，我都應該有機會。」現實殘酷，跳唱尚未令他一炮而紅，肥仔只得繼續努力，做好自己的音樂。去年做完兩首慢歌，今年則主打歡樂玩味的跳唱歌（〈Phat N Fresh〉、〈Jap Jap〉），他只希望作品對觀眾來說易入口一點，同時也讓人看到自己作為藝人的不同面向。

「我不是介意被標籤為 PSY，但是我想創造我自己的風格。由第一隻〈Lady Killa〉、〈特務肥姜〉，跟著〈Dear MAMA〉…每首歌的風格都很不同， ERROR 肥仔的歌路，就是乜都可以做。」

至於觀眾受不受落，多不多人看自己的作品，如今他看得比較開。「所有東西都是人氣問題，認真咁講，香港鍾意 ERROR 的人很多，但真正會幫忙刷流量的粉絲，又或我的 fans base 不夠大，一定沒有 MIRROR、193 咁勁。」就算還有很多人認定他是搞笑藝人，或者作品流量不高，那又如何？「起碼你喜歡看我跳舞，我已經覺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