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媒體的世界推陳出新,傳統行業、模式每每逃不過「XX 已死」的討論,電台也如是。電台和電視台,曾幾何時主宰大眾吸收資訊的渠道,資深 DJ 少爺占曾在節目中提到,未有互聯網的時期,電台 DJ 介紹一個歌手,力量可以很大,「如果不是電台聽到,你可能要偶然經過信和地庫某間鋪,才會買到 Mr.Children 的 CD。」
隨着網絡和社交媒體興盛帶來的資訊大爆炸,如今已是連家中長輩也懂得看 YouTube 及 Netflix 的世代,FB IG 都有影片功能,Spotify 都可以聽到 Podcast,以聲音為媒介的社交平台 Clubhouse 一度流行……人們大可自主選擇看甚麼、聽甚麼,早不用時時刻刻守着收音機。電台「橫睇掂睇」應邁向式微,實情卻是至今仍屹立不倒,還有不少人繼續收聽,為甚麼?
從八十年代的「創意新一代」、2019 年的「還我們公義 講香港人話 叱咤 903」、疫情期間的「世界在隔離 我在你隔籬 叱咤 903」到最新的「慢慢活 快快活 叱咤 903」,這些口號對商台的聽眾而言,或許並不陌生。商台於 1959 年啟播,至今仍是盛產創意人才的流行文化搖籃,二台「叱咤 903」主打本地原創音樂及娛樂節目,一直吸引不少年輕人懷着當上 DJ 的憧憬,尋求加入電台機會。
面對新媒體競爭的衝擊,加上近幾年社會的急劇轉變,城裡人每日經歷離散,事物人情面目全非,大氣電波傳出的訊息似乎不再只是給城中的人,還有許多離家的人。一眾年輕的 DJ 們,如何思考自己在電台媒介中的身分和責任?日復日的選歌、編排、寫稿,想傳達怎樣的力量,又共鳴着甚麼;以至,每日坐在幽暗錄音間,雙手熟練地在控制面板推上按下時,他們在想着甚麼?《Wave.》專訪幾位 903 新生代 DJ — 阿檸、阿強、歪歪及梁子,聽聽他們的想法。
檸:阿檸(薛晉寧)— 主持節目《支力支力》、《在入睡前交換對白》
強:阿強(黃偉豪)— 主持節目《強大人 Get Set Go!》、《橙咇咇》
歪:歪歪(王遠杰)— 主持節目《二人限聚》、《那天我走上了歪路》
梁:梁子(梁子健)— 主持節目《梁子力學》

電台為何不死?
雖說是「新一代 DJ」,但他們四人加入商台工作已有約 4 年至 10 年不等,如今各自獨當一面,有個人的主持節目。DJ 工作獨立,大家平時少有機會聚首,這次剛碰面已雞啄不斷,內容離不開「互窒」和笑鬧,及回想一下大家的入行故事。我們的訪問從一個被歪歪形容為「成日有人講」的基本問題開始 — 在這個生活似乎已遠離收音機的年代,但電台仍然不死,你們認為電台媒介的獨特性在哪?
檸:其實電台最特別,就是那個牌(照),真的。播歌可以 YouTube 播、甚麼平台都可以,但真正有 authority(職權) 播歌的就是這地方。我們和音樂是 officially 並存的(因廣播牌照規定),但要令個 official 更加 official,就要有「專業」的存在,即是:為何你的推介是「專業推介」呢?是否對得起這個名字呢?我覺得是有專業性要堅守。
而且我覺得,電台的生活感是強的。因為我們要有規律,每日幾點至幾點在那空間存在,每日都要想一些「貨」出來賣,那 practice 和 pattern,就像經營一間舖頭,不是喜歡幾時掉低就掉低,它仍有一個經營的責任感。當然做 YouTube 也可以很有 discipline,但是電台和顧客的 connection 有點像香港的傳統小店,我做音樂節目,讓人點歌是在建立彼此的 connection,在分享交流一些東西,其實有點像街坊那種交流。那種 connection 不是關乎面對的是大眾或小眾,而是親切感,我頗喜歡這種親切的可愛。
梁:我反而覺得,現在越來越多不同媒體、媒介出現,令電台更加重要。現在很多譬如 IG Reels,我發現很多很廢的內容,如果無聊時間看可能十多秒,我覺得冇所謂,但是如果長此生活下去,我覺得人會變得冇咩營養。如果聽返電台,或聽返一些有營養的節目,是可以「戥」返勻:人生可以有一半是廢的,有一半聽下別人講一些有用的東西,或聽下別人點樣講嘢,可以 balance 返一個做人的基本。

【眾人掩嘴笑:做人的基本 …】
梁:即是我覺得,電台可以吸收到多點生活趣味以外的東西,電台也有趣味,即是可以有營養又有豐富內容地吸收那些趣味。
【氣氛突然切換,變成 DSE 中文說話的小組討論】
歪:(正色)我自己覺得呢,Reels 就唔一定係廢嘅。
梁:我並唔同意你的講法。
【眾笑】
歪:Reels 是一個載體,它的形式是 15 秒 或 30 秒,即是 15 秒就要娛樂到我們,某程度上令我們越來越沒有耐性去慢慢咀嚼一樣嘢。如果用食物比喻,可能有日叉雞飯變成一粒藥丸,兩秒啪咗:「啊,呢個就係叉雞飯。」
做電台也可以無營養,但如果有營養,而且你願意花多點時間試下聽的話,例如同樣是講何謂愛情、拍拖應該如何經營,我用半個鐘慢慢去鋪排,和用 30 秒的 Reels 直接跳到結論:要溝通忍讓,兩者的感受、體驗和你的記憶都是不同的。

檸:(在一旁若有所思,突打斷)我哋係 real,我哋唔係 Reels。
強:又食字,又嚟啦。
檸:我將佢嗰樣嘢,化咗做 5 秒講咗出嚟。
歪:對,這就是他 5 秒之內的做法,但是給你半小時,又有半小時的做法。無錯,多了很多媒體,人們分配出來的時間少了,但我不覺得電台是個會被淘汰的形式,大家需要的東西不一樣而已。
強:我自己其實頗喜歡電台的獨特性。首先依然有一部分人未必可以看到網上的媒體。第二,當你開車或做功課,電台就是那個陪着你的聲音,它未必很快、很 catchy,但可以慢慢咀嚼、多一點思考。其實在電台做創作,相比有畫面的媒介是難一點,我們要思考怎樣用聲音呈現畫面,同一種顏色在你腦海和我講又會不同,這就是好玩的地方。
還有我頗喜歡電台傳統的一點,是 tag 歌。我細個好鍾意一路播 CD 一路自己 tag 歌,播完一首我就會講(DJ 腔):「聽過嘅有,謝霆鋒〈活著 VIVA〉」,自己在家都會這樣玩。目前為止我見網台、IG、FB 似乎都沒有人這樣做,我會堅持電台要繼續這樣 tag 歌,做音樂節目好爽㗎,(再示範)「聽過嘅有,before the night ends(梁子的樂隊名稱)」。
【眾笑】
梁:所以我覺得,電台就會平衡到一種:又要快,同時也有一個渠道慢慢吸收一些 topic、完整一點的東西,電台在這時代可以令你思考,如何將一件事講得長些,就像把很多不同 Reels 的 punch 位放在 30 分鐘裡。

不能隨心所欲的 DJ
訪問過程中,阿檸多次提到保護個「牌」的重要性。這個字可以是「牌頭」,回應他們提到可以 official 地使用大氣電波,隨之而來的自覺,例如製作的內容要兼顧趣味和「營養」,要推介「專業」的作品。另一個層面看,「牌」也是「牌照」,它能維持至今並非理所當然 —— 香港的聲音廣播牌照有效期為 12 年,商台於 2016 年續牌被當局拖延近 10 個月才獲批,續牌文件並要求商台加強員工指引,確保節目製作時「恰當地持平」。
到了 2022 年通訊局就牌照進行中期檢討,報告引述的公眾意見包括:「商業一台及商業二台的時事評論、娛樂資訊、人物專訪和話劇等節目,部分主持人經常嘲諷政府政策及立場偏頗,有誤導之嫌。」
時至今日,這班 903 DJ 或許表面看來能隨心所欲地主持節目,娛樂大眾、服務大眾,發揮創意傳遞自己所想,但現實中卻不盡然能如此自由,還須謹言慎行。
問:電台與其他媒體最大分別之處是「牌」,這份責任是怎樣的?
檸:個牌係好緊要㗎,因為老細都同我講過好多次…我諗每個 DJ 都會做過一些事去危害自己公司個牌(笑)。
梁:太多了,每逢入老細房就知。
檸:這個「牌」就是公家的東西,意思是香港人的東西。因為它是公營,如果令到它沒有了,就大家都沒有,不只是 DJ 沒有,聽眾都沒有了。所以 DJ 是要在能夠維持個牌的情況下,又講到一些我們很想講、但有可能危害到個牌的事,你要如何行走在那個邊緣之間?就是看你專業的功力,而你是有責任去維持那個專業,我都學習了很多年。
歪:無論是「牌」的限制,或只有聲音無畫面的限制,有限制會令我們把事情做得更專業和細緻。關於「牌」,我想起譬如,當社會發生了一些大事,大家都很不開心,在電台講兩句、播隻歌,比起自己出個 post 或 YouTube 拍條片,我覺得力量是會大一點。大家都知道那個東西不是必然可以在大氣電波出現,但是我們用盡很多方法,令它最終可以出現,而且是陪伴着大家,那力量和份量,是重過一些人人都可做的平台,我覺得是電台珍貴的地方。
問:這種責任會否也是一種壓力?
檸:這只是工作需要,每樣工作都有每樣壓力,至於會否構成限制、壓力,它是應該要有的限制。要在保護個「牌」的情況下,又能夠同聽眾同呼同吸的話,是需要一些技巧。我覺得每樣東西都是得來不易,我們不能拿着大眾利益做籌碼去豪賭,如果我自己出 IG post 當然可以,但不是那麼簡單,是很多人會陪你一齊,在損失一樣某程度上已是岌岌可危的東西。
你問電台會不會被淘汰,所有東西都有機會淘汰,只是你如何去延長它被淘汰之前的時間,如何在冰河時期生存得久一點,這是我們的責任。

DJ 與聽眾的距離
電台 DJ 與聽眾之間的距離既遠且近,年年月月互相陪伴卻互不相識,像是長期處於一種「神交」狀態。城市每日陰晴不定,有人散落海外,有人坐困牆內,DJ 們每日懷着怎樣的心情做節目、開咪?
受訪的四個 DJ,有人精心包裝節目,確保聽眾經歷過陰天後,能收獲一縷陽光;有人形容自己為 Wi-Fi,源源不絕發放思緒及感受,聽眾若能產生共鳴會很好,不能也無妨;亦有人選擇「chill chill 哋」,當成每天和朋友約在 happy hour 閒聊;亦有人把聽眾視為同學,每日一起溫書學習,願青春常駐。
問:你們是如何看待與聽眾之間的距離,大家的關係是怎樣的?
歪:我們做節目就對住支咪,錄音室沒有人,我會想像對面坐着兩三個人。因為譬如對着整個 hall(禮堂),說話那種能量會不同,如果對着幾個人,我說話的 tone(語氣)可能再鬆一點,聲音不用 project(投射)得那麼遠,而我講的內容都是很家常,要令人很舒服地進入我的電台節目、我想講的話題。
至於同聽眾的 connection,或做 DJ 是否要回應社會,我覺得簡直是…做每一集節目,我都提自己,必須要連結個社會。因為別人正是收工返屋企,可能很累,想吸收下社會發生甚麼事,但未必有力量消化,我用我的角度去演繹一次。例如之前一些斬人,或很不開心的事件,我可能不是直接去講,而是用一集節目講我由驚曱甴到唔驚曱甴的過程:我最近發現,在街上見到曱甴我不會避開,然後我心想『係喎,這幾年來在街上最驚的,幾時輪到曱甴?』」最後才講這句,像是在連結社會今日發生的事,就結束個節目。
我想回應到社會大家的心情,但同時唔想嗰件事太沉重。有些聽眾告訴我:覺得 903 是一間 Café,你可唔可以唔好下下都講啲咁 heavy(沉重)嘅嘢?(我聽完之後覺得)啊係喎,我以前會硬繃繃地回應社會:今日特首講咩,我就直接回應佢,但其實想辦法去包裝、去切入,生活化少少,亦是在陪伴聽眾及紓解他們的心情。
梁:我做音樂節目,可能 emotional(情感向)啲啦,我很少去諗同聽眾的 connection ,反而是搵同自己的 connection。我以前聽到朋友說「你播這些歌,我唔聽嘅」,又有些人跟我說「你不如播些多人聽的廣東歌」,我以前可能會遷就下這個、遷就下那個,但慢慢我就覺得…我體會到阿媽煮飯的那種辛苦,你有七個仔女,一個鐘意食雞、一個鐘意食菜,如果你每日都要去詢問每個仔女想食乜嘢,然後去煮,你這個阿媽都幾辛苦。但我就會覺得,點解我不嘗試問下自己鍾意食咩呢?我去煮一些我覺得好味的,試下推畀個仔女食,可能佢會唔鍾意食,但我會諗辦法令佢諗:我點解會煮呢一味餸畀你食呢?

檸:因為有益。
梁:係啦,有益,又或者係就嚟過期啦。關於音樂節目(的構思),通常經過一個星期、發生咗一啲事,我就會問自己一些問題,然後我會諗,我宜家經歷緊的事可能有些人都經歷緊呢…(透過我的節目呈現出來),可能聽到的人就會在節目裡找到類似的感受,比起我直接話你聽「開心應該係咁樣」,我覺得會更加好。所以我就變咗會搵同自己的 connection,從而去嘗試睇下會不會有人連結到,即係我係 Wi-Fi 呀,我會發放出去,你自己 connect 到咪 connect,咁你 connect 唔到就算我格硬 connect 你都冇用㗎。
強:我費事諗咁多特別嘢啦,(與聽眾的關係)都係朋友囉其實。我細個聽電台都係咁,聽到佢(DJ)講了一句很無聊嘅嘢,「白痴!」,我會隔住個收音機鬧佢…
【眾人笑】

問:有沒有想過今時今日你都會…?
檸:會㗎今時今日,唔係「白痴」咁溫和。
某人:戇…
強:所以有陣時我都會預埋…「如果我講完呢句說話,聽眾會講咩呢?」咁我第三句會接埋佢:「我知道你會鬧我」。我們現在做電台其實幾幸福,我們有 IG,(聽眾)可以 inbox 話我知佢哋聽緊,或者會收到信,可以 comment(評論)返「你哋上星期講嗰幾句說話幾戇居」,可能我隔一個星期先會收到,但我都會在節目裡面回應返佢,其實就等於 happy hour 傾偈;再者就係,現在我不單止在服務九點至十點的聽眾,原來在對面英國下晝四點,(都有)聽緊嘅人,就好似穿梭時空同另外一個人玩緊、講緊嘢。尤其我節目的時段是放工之後(編按:《強大人 Get Set Go!》於晚上 9 時至 10 時播出),(大家)chill 下、傾完偈、返屋企、瞓覺,就係咁簡單。
檸:我覺得( DJ 與觀眾)是同學,因為我們畢業之後,沒有一個年級、一張成績表顯示你成長了多少,其實就睇你自己每日的修為,而你沒有同學的話,你係 feel 唔到你的成長。(當我)同聽眾建立了一些關係,(佢哋)有時候會回覆下我,會同我講有啲咩做得好、有啲咩做得唔好,有啲咩鍾意、唔鍾意;有人一路提下你呢,你會發現自己有乜嘢成長咗,又或者有乜嘢我唔想抌低,但原來我唔覺意抌低咗喎。…例如我們有時每個電台節目都會衍生一些每年想做的 project,阿強就可能度 show 啦,梁子就做歌啦,歪歪就出書啦,每個人都有年度作品想推出,嗰個係支撐住我們去計算自己的成績表。
而嗰個「同學」嘅心呢…其實我們每一日都學緊嘢,我們消化完啲嘢,就好似在自修室(電台)同大家分享返我咀嚼咗啲咩、我溫咗啲咩書,大家分享返㗎咋。人如果唔學嘢就唔青春㗎啦,你每一日學,你每一日都仲 keep 到啲青春。咁我覺得那個陪伴不僅僅是陪伴,(更是)陪你一齊溫書、一齊學習,嗰樣嘢好珍貴。
陰霾下留守「小店」
好景不常,這幾年,小島發生了一些事,陰霾日夜籠罩,經營電台節目這間「小店」的「店長們」每日開舖,仍難以驅散大家心頭憤怒及悲傷。但他們依然留守在那小小的聚腳點,寄望這微小存在能使街坊察見一絲光線;寄望能溫柔奉上小島殘存的美好事物;寄望街坊能找到自己的情緒出口。
問:近年社會面對劇變,有人選擇移民,有人無法回家,這種距離的改變有沒有影響你們對於「與聽眾的距離」的這種思考?例如改變或加深了某些想法?
強:我都幾相信自己的感覺同所有香港人是很同步的,因為我們都是土生土長香港大,我們更加接觸到每一件發生的事,(所以)我用自己的感受,同他們一齊呼吸就得㗎啦。譬如好似過往幾年咁,有些特別的日子我都會記得嘅,萬一有啲人對於這個日子好深感受,而我喺呢個時候播返首令你舒服啲、感覺有光芒的歌,呢個都係我的功德。我會覺得大家一齊感受囉,反而我不會避。咁所以,一樣啦,我冇特別去思考自己這一年應該要怎樣,但是隨著自己宜家點樣適應新世界、新時間、新時代,我相信他們同我諗嘅都一樣。
檸:我有刻意地將自己的憤怒轉化為溫柔。因為當然我們是可以同大家同呼同吸,大家嬲的時候我們都可以一齊好嬲,都係一種爽皮,但大家都已經好嬲,你加隻腳埋去一齊嬲,個力量又有幾大呢?係咪可以溫柔一點呢?係咪可以令到大家生活過得好啲,然後 focus on 一些殘存但我們冇 focus 過的美好元素呢?唔係話唔理嬲的事情,都要理,但唔好漏咗一些被忽略的美好東西囉。我有努力地去 tune 過,但係唔容易,因為每日都有好多嘢好嬲。

歪:我初初入電台呢,覺得 903 大家都好好笑,我就覺得咁我寫稿係咪一定要搞笑,有些前輩話其實唔係嘅,佢話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得啦,我到呢幾年都更加覺得係。有些人覺得社會咁唔開心,不如你做電台就盡情地搞笑,娛樂到大家一個鐘都係功德,但我反而覺得大家要面對呢個世界咁多艱難嘢,其實係好唔快樂,而要令大家快樂啲、自在啲,唔係我直接講畀你知,而係我分享我的生活,背後有我的觀察,就算係同一件很雞毛蒜皮的事,我咁樣處理會舒服啲、闊達啲、開朗啲,希望我的聽眾都會記住。做 DJ 就是分享生活,但我們不是講生活,我們是高於生活。呢個係第一;
第二就係我的節目《那天我走上了歪路》,其實是很自我的節目嚟㗎,但唔係話我的生活好有趣,而係想大家都好似我咁樣,將生活就算係幾唔起眼的事,都試下寫低佢、講出來,抽取到值得講畀人聽的事。自己消化一次之後,你會發現你的記憶係唔同㗎,你會真正儲存起這件事,而這個經歷唔會模糊咗。
以前我好鍾意寫作,但畢業出來太忙,冇寫嘢幾年,有一晚好唔開心,但我講唔到自己(點解)唔開心,原來一個人不表達,個人就會好模糊。我想大家唔好在生活中忘記了表達,例如收工好攰、被上司鬧完,可能我講幾句粗口,就發洩完㗎啦,「好~瞓覺、聽首歌、煲套劇」,我唔想係咁樣,因為過多幾年、日復一日,個人會好模糊,你會唔認得自己係邊個,所以其實我做這個電台節目、出書又好乜都好,都係想提大家要表達自己。
梁:早幾年我音樂節目,我好習慣將嗰種情緒放晒出來,覺得咁樣就係 connect 緊所有人,就係表達緊自己的意見,但是慢慢覺得,這個社會上有權或者有義務去做一些事的人,他們可以改變到的事可能都唔多,咁大家係咪要長久咁儲存負能量、憤怒下去?某程度上,如果你將憤怒的情緒講出去,有些人聽完之後可能更加嬲,令到佢更加不開心,其實你是虐待緊佢哋,我覺得與其咁樣,我不如虐待自己啦。(然之後)我會話畀世界聽,這個世界係可以美好的:可能今日飲了一杯唔難飲的奶啡,令你覺得飲落都舒服…慢慢在這些位置堆積,令自己留意到原來身邊都有很多值得開心的事,你慢慢就會將那種虐待減退。
即係開頭是虐待別人,中間是虐待自己,到最後你慢慢將虐待嗰段時間睇到的美好(累積),就可以令虐待消退。我覺得我宜家係去到虐待消退的地步,令自己真的可以留意多些身邊開心的事,即使不開心依然存在,但是如果在這一刻你冇辦法(解決),我覺得先儲起,首先唔好令自己崩潰先,之後真的有能力或者有時機可以做到的時候,你先可以發揮到你的功用,我覺得我的轉變係呢一個位。
下篇預告:回望自身
不知不覺,有「新一代」DJ 已留守這個媒介十載,即使是較為年輕的,如阿檸所說,大家都會想知道,自己每年成長了多少。
來到 2023 年中,風格各異的他們在日常經營自己的電台「小店」外,還走出店門,嘗試一些新搞作 — 欲知四名店主各施何技,且看報道下半部:903 DJ 專訪|他們支力而強大地走上歪路 …before the night ends。

撰文/蘇哈妮
訪問/丁喬、蘇哈妮
攝影/Nasha Chan
MUA: @phoebelll @phoebeleung_makeup
Wardrobe:kapok
Venue:昭和食堂